冰原的风卷着雪粒打在萧凌的面甲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蹲在尸体旁,匕首尖挑起半块符咒时,指节微微发紧——方才系统那阵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能量预警都要灼人。
“我来试试。”银月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命契之力未褪的清冽。
她发尾还沾着敌人血沫,却已抬手将符咒轻轻按在额心。
旧疤处的皮肤本就泛着淡粉,此刻被符咒的温度一激,瞬间漫开一片薄红。
萧凌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见过银月动用命契的模样,可这次不同——她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极轻的闷哼,像是有根细针正顺着命契链往识海里钻。
他伸手想去扶,又顿在半空,指尖几乎要蹭到她发间银饰,最终只是攥紧了腰间的玄铁剑穗。
符咒在两人视线里泛起微光。
原本焦黑的边缘像被温水泡开的墨,逐渐褪去暗沉,露出底下细密的银色纹路。
那些纹路顺着银月的眉骨、眼尾游走,最后汇聚在她闭合的眼睫下,映得眼皮下的阴影都染上了淡金。
“不是攻击性符咒……”银月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她睁开眼时,瞳孔里浮着细碎的光,像星子落进了银湖,“它是一把钥匙。”
萧凌的系统界面“嗡”地弹开。
他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数据流,将符咒的影像导入“命运碎片”数据库时,手腕上的系统环扣发出温热的震颤——那是检测到高匹配度数据的标志。
蓝光在他眼底流转,当第二枚碎片的隐藏信息被激活的提示音响起时,他后槽牙轻轻一咬。
“我们之前找错了方向。”银月伸手按住他手背,命契链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符咒里的波动……和我在命契空间见过的祭坛纹路吻合。”她另一只手抚上腕间旧疤,那里的温度烫得惊人,“应该去冰湖。”
冰原的风雪在两人转身时突然变了方向。
萧凌将储物袋系在腰间最稳妥的位置,余光瞥见银月已取下玄铁剑背在身后——这是她准备涉险时的习惯动作。
他扯了扯披风,将两人的脚印彻底埋进新雪:“多久能到?”
“三刻。”银月抬头望了眼被雪云遮住的月亮,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赶在月中之前。”
三刻钟的路程走得极静。
萧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系统的低鸣,能听见银月靴底碾碎冰壳的脆响,能听见风里若有若无的、类似古钟的嗡鸣——那是命契共鸣才会触发的频率。
当冰湖的轮廓终于在雪雾里显形时,他的系统环扣突然烫得灼人。
那不是普通的冰湖。
萧凌眯起眼。
湖面结着厚冰,可冰层下却翻涌着暗青色的光,像有团将熄未熄的火。
更深处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倾斜的塔尖、断裂的石柱,甚至半座完好的拱门——那是座沉没的城市遗迹,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年。
“就是这里。”银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颤。
她解下披风扔给萧凌,玄铁剑“当啷”坠地,然后踩碎脚边的薄冰,一步踏进湖水里。
冰湖水漫过她的小腿时,萧凌看见她的肩背猛地绷直。
湖水本应刺骨,可从她脚边扩散开的涟漪却是暖金色的,像融化的蜜。
命契之力从她旧疤处涌出,顺着湖水的纹路游走,所过之处,冰层发出细密的破裂声,连湖底的遗迹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
“银月!”萧凌向前跨了半步,却在触及湖水的瞬间被反弹的命契力推开。
他望着她逐渐没入湖水的身影,系统在识海里疯狂跳动着“能量过载”的警告,可她的背影却越来越清晰——淡金的涟漪中,她的发尾飘成了流动的光,每一步都像在踩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湖底突然传来闷响。
萧凌握紧储物袋,能感觉到里面的符咒在发烫,和银月脚下的涟漪产生着共鸣。
冰层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那些沉在湖底的遗迹轮廓越来越清晰,连最深处那座被淤泥覆盖的祭坛,都露出了顶部刻着星图的石板。
银月的脚步顿在离祭坛三步远的位置。
她转身看向萧凌,眼尾的金粉被湖水冲开一道痕,露出底下因为命契共鸣而泛红的皮肤。
但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像是终于触到了藏在迷雾里的答案。
“过来。”她的声音混着湖水的轻响,“它在等我们。”
萧凌望着她身后逐渐震动的湖面,望着湖底城市在金色涟漪中缓缓抬起的轮廓,突然明白敌人临终前说的“真正的游戏”是什么意思。
他解下披风系在腰间,踩着银月走过的路径踏进湖水——这次,命契力没有再排斥他。
当他的脚尖触到湖底的青石板时,整座冰湖发出轰鸣。
沉眠的城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而中央那座祭坛上,银月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像在迎接某个沉睡了千年的秘密,即将苏醒。
湖底城市升起的轰鸣中,银月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稳。
她发间银铃早被湖水浸得透凉,可旧疤处的命契印记却烫得惊人,像有团活火在皮肤下窜动。
离祭坛顶端的核心石柱还有三步时,她忽然顿住——石柱表面的星图纹路正随着她的靠近泛起涟漪,每道波纹都与她腕间的旧疤同频震颤。
\"是它在引我。\"银月侧头看向萧凌,湖水漫到她腰际,却始终沾不湿她沾血的发尾——淡金的命契力正托着她的衣摆,像无形的手在推她向前。
萧凌的系统环扣此刻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界面疯狂跳动着\"命运节点激活\"的血字提示,他却只是攥紧她浸了湖水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旧疤:\"我跟着。\"
最后一步,银月的指尖触上石柱。
冰原的风雪突然凝固。
石柱表面的星图\"轰\"地亮成银河,命契印记从银月旧疤处腾起金雾,自动汇入石柱缝隙——那是道与她腕间旧疤完全吻合的凹痕,像早就在等这枚属于命契者的印记。
萧凌看见她睫毛猛地一颤,喉间溢出半声气音,像是疼,又像在笑。
她的掌心贴着石柱,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金红,像有活的光在脉络里奔跑。
\"看天。\"银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萧凌抬头。
铅灰色的雪云正被某种力量撕开,巨大的塔影从云层后缓缓压下。
那不是之前若隐若现的虚影,而是棱角分明的实体轮廓——青铜塔身爬满裂痕,每层塔檐都垂着锈迹斑斑的风铃,最顶端的尖顶刺破云层,竟比冰原的雪峰还要高上三分。
塔身上的纹路与银月掌下的石柱完全一致,连裂缝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你终于回来了......命契者。\"
声音从塔影深处传来,像古钟在人骨里震荡。
银月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握着石柱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萧凌感觉她的手在抖,不是冷,是从骨髓里漫出来的颤,像被什么记忆攥住了心脏。
他立刻将她的手包进掌心,另一只手按上她后颈——那是他们从前遇袭时他安抚她的姿势,\"我在,银月。
我在。\"
祭坛突然震动。
青石板缝里渗出金红的光,第二枚命运碎片从光中浮起,表面流转着与第一枚完全不同的纹路。
银月望着那碎片,喉结动了动:\"它在喊我名字......\"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不受控地抬起来,触上碎片。
萧凌的系统在识海炸响警报,可他顾不上——他看见银月的眼白泛起金纹,睫毛下的泪痣被映得发亮,她的唇半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金红的光从她七窍渗出,像在往外淌记忆。
\"塔顶......\"她突然出声,声音是双重的,一重是她的,一重更清越,像另一个人的回响,\"我站在塔顶,脚下是翻涌的命运海。
有人篡改了轨迹,我用命契之力......封印......\"
画面戛然而止。
银月猛地踉跄一步,萧凌及时揽住她腰肢,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是血,从她鼻腔溢出的金红血珠。
塔影开始消散,雪云重新合拢,冰原的风卷着雪粒劈头盖脸砸下来,却掩不住银月急促的喘息:\"我想起来了......那座塔,是......\"
\"嘘。\"萧凌用拇指抹掉她鼻尖的血,系统界面此时终于稳定,弹出新提示:\"命运碎片收集进度2\/9,检测到目标坐标更新——命运之塔,冰原最北端。\"他抬头望向风雪弥漫的北方,那里的云层后,塔影虽散,却留下了若有若无的金光,像一盏灯。
\"它在等我们。\"银月靠在他肩头,声音还带着颤,却多了几分笃定。
她摸出怀里的符咒,那半块焦黑的碎片此刻正泛着与塔影相同的青铜色,\"之前那些人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抢符咒......现在明白了。\"
萧凌收紧手臂,望着脚下重新沉入湖水的城市遗迹。
方才还清晰的祭坛此刻又覆上了薄冰,只有核心石柱上的命契印记仍在微微发亮。
他正想开口,湖面突然传来闷响——
\"咔嚓!\"
两人同时低头。
祭坛中央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里渗出的金红光芒比之前更盛,连冰层都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更深处往上顶。
银月抬起头,与萧凌对视。
他看见她眼底的金纹还未完全褪去,却多了抹锐光。
\"看来,\"萧凌扯下披风裹住她发颤的肩,指尖轻轻叩了叩系统环扣,\"有人等不及了。\"
冰原的风卷着雪粒掠过两人身侧,将他们的对话撕成碎片。
而在他们脚下,祭坛的震动正越来越剧烈,仿佛有只沉睡的巨兽,终于被命运之塔的召唤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