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销毁精神体时发生数据错乱，以至于在爆炸后，精神体遗留在泗州古墓一小时零三分六秒。】
温和冷静的声音不含半分感情，完全按照代码组成的程序进行汇报，除宿主之外，A631的语气才显得像人工智能体。
刚从销毁精神体的幻痛缓过来的老板，听到A631的汇报，思维有片刻的停滞，胸口蔓延的滚烫热意渐渐冷却，他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深黑的石壁。
精神体在“死亡”瞬间，他就退了出去，也清楚自己的死相不是那么好看，为确保不吓到那群小孩儿，才叮嘱A631销毁精神体，可千算万算都料到A631出了岔子。
张映诺，会不会哭鼻子……
走之前，特意说的“母铃在我手上。”这句话，也不知道张映诺听没听到，如果没听到，母铃他就白拿了，历经四年，才完成拿回母铃的任务，虽然在计划之中，却还是感觉太慢。
脑中思绪乱糟糟，又开始担心那群小孩儿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刚要向系统调出泗州古墓的画面，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好久不见。”
是委托人张瑞山。
声音还透着几分虚弱。
老板噌的一下坐起身，却忘记自己现在还处在冰棺中，额头直接和冰晶棺材盖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次倒下去。
紧接着，张瑞山发出剧烈的咳嗽，似乎更加虚弱。
老板愣了愣，他伸手揉了揉头，一整个弱小无助，缩在棺材里。“这样，好些了吗？”
关于委托人灵体被自己玩坏这件事，老板其实心虚的很，他也没料到人类身体极限会这么低，只是穿透肺部，流了点血，就差不点一命呜呼。
哦，不对，是灵魂破散。
“咳咳，老板，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委托人要是在自己手上没了，这些年的业绩和辛苦，就全化为乌有了。
忽然想到自己在天授失忆的时候做的事，老板更加心虚，脑中闪过张景平的脸，烦躁的扣了扣手指，在张瑞山开口说话时，他以极低的嗓音，说道：
“我杀了张景平。”
话音一落，瞬间安静下来。
张瑞山愣了半天，目光盯着数据显示屏中的老板，茫然的眨了眨眼，他感觉千面老板好像变了。
其实醒来的时候，A631就将所有告知了他，利用张千总，利用所有人，来铲除旧党，最后杀死作用最大的张景平。
引诱他人成为刽子手，最终由他亲自毁灭。
现在，冷心冷情的千面老板像犯了错的孩子，极其别扭的朝他说出真相，一副很抱歉，却又有点委屈的调调。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老板，我没有你的狠绝，也没有你的谋略，论做族长，我尽不到其责任，其实一开始，我还很奇怪，千面杂货铺秉持着为往生者实现愿望，给予重来的机会，那为什么不是由我继续往下走，而是你代替我的身份，消除执念，现在我才想通，就算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踏上那条老路，一人的做事行为都遵循着原本的规律，重来一次，都是亡者死前用来欺骗自己的幌子，这样才能不留遗憾的迎接死亡。”
张瑞山语速不快，却显得十分真挚，一字一句传到老板耳中，藏在委托人身体的老板，极为不明显的红了耳朵。
“你不怪我，杀了你的族人？”
张瑞山笑了一声，有些无奈道：“你这么做，是为了铲除旧党，权力重构，打破旧秩序，建立新的制约平衡。削弱长老会职权，张家内斗除了外部势力的干扰，最根源的问题就是长老会与族长权力制衡失衡，我上任这么年，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张家内部权力划分。”
“老板，我想知道，您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在信仰崩塌的情况下，搅乱本家势力，借此机会削弱长老会职权，那下一步呢，这个浑身都是秘密的老板，到底会怎么做。
老板微微一愣，抛去那些杂念，伸手推开了棺盖，嘭的一声，冰晶棺盖碎了满地，撑起身子坐起，四年未剪的头发已经及腰，垂落至单薄的脊背上，过分瘦弱的身体没有丝毫力气，推开棺盖已经用光所有。
也许声响太大，惊动了外方的人，只听一声巨响，青年直接闯进来，速度快出残影，等到看清来人时，这人已经近在咫尺。
张怀生单膝跪在碎裂的冰晶棺盖上，眼睛红红的，目光黏重地舔过族长的脸，由下至上，分毫都不落下。
“族长……”
过分侵略的视线叫老板蹙起眉头，他脸色有些冷，“看清楚我是谁。”嗓音干哑，虚弱中透着几分不悦，就像只猫轻轻在身上挠了下，几缕碎发贴在瘦削的侧脸，与瓷白皮肤下淡青色血管交融成蜿蜒又色气小蛇，因用力支撑身体，露出瘦弱到支棱的肩胛骨。
张怀生喉咙滚动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人不是族长，第一眼就认出了，可面对这张脸，哪怕知道他是假的，都不允许移开眼睛，说出任何带有冷意的话。
“我知道。”他低声开口，像被抛弃的湿漉漉小狗，缓缓站起身，弓着腰，伸手想要碰一下族长，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某种虔诚而又卑微的姿态，似乎想说：族长，你原谅我，好不好。
指尖一片冰冷，他才陡然惊醒，瞬间就缩回手，站直了身子，开口：“暗部已成雏形，监督内部，遗落在海外的监控人员也转移到南洋，成立新的秩序。”
说这些话时，张怀生全程低着头，似乎根本不敢看族长的脸。
“呦，这是醒了？”
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张阿妩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红黑色旗袍，拎着药箱走进来，整体打量一遍族长，手捏着下巴，啧啧称奇。
“这样都没死，看来我的医术进步不少呢。”说着，就放下药箱，直接上前，用手按了按族长的胸口，还未使力，就听族长粗重，克制不住的喘息。
张怀生立即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而阿妩却没理会，自顾自的观察族长，扬了扬眉，笑着开口：“穿透肺部，后遗症会伴随你一生，族长啊，以后不能做剧烈运动，杀人也不可以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