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唐一花如约出行。
坐在马车里时,她还迷迷瞪瞪的,如果不是弯月带着冷帕子,她怕是一直都清醒不过来。
为什么去赴宴要这么早就起来,她平日里都要睡到太阳完全升起呢,那些个贵女闺秀,怎么一个个这么精力旺盛。
弯月在马车里给东倒西歪打瞌睡的唐一花梳理发髻,语气还带着几分惋惜,“小姐今日可是要去贵女们扎堆的宴会,这一直敷着冷帕子都没法上妆了。”
“有什么好惋惜的,我才不想上妆,那个妆粉根本就擦不匀,风大一点都要吹花。”
弯月神色有些无奈,“小姐,您说的那个是便宜的妆粉,贵价的都是很服帖的。
再说了,别的小姐今日肯定都会装扮一番,您要是素描朝天,指不定会被她们排挤呢。”
唐一花顶着冷敷帕子,语气淡然,“排挤就排挤吧,大不了我一个人孤立她们所有人,即便真到这地步,你说的那个贵价妆粉我也不会用的。”
当她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成分吗?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也就那样,便宜的米粉妆效差不服帖,但贵价的又铁定含铅。
她现在这个破败身体,多走几分钟都要喘气,多用几次含铅妆粉只怕死得更快。
“既然小姐打定了主意,那奴婢也不好再劝了。”弯月语气故作淡然,“只是奴婢前几日分明闻到小姐身上有股清香,怎得今日又没有了。”
唐一花的眼神有些心虚,幸好有冷敷的帕子盖着,让她不用费尽心思伪装。
“哦,你说那个呀,不过就是普通的香露,上次去寒松寺后山时捡到的。”
弯月语气担忧,“小姐身子不好,怎么能乱捡外面的东西,万一捡到不干净的可怎么是好?”
唐一花讪笑,“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那味道也不错,索性放在身边偶尔用用。”
“那也不行,老爷说了,来历不明的物品必须要让奴婢仔细检查,以防伤到小姐。”
唐一花顿时也来了脾气,咋的,她说话没一点用是吧?
“这事你不用管,做好别的事就行。”
记忆里,原主不常生气,但偶尔烦躁了也难免口出几句恶言,所以这样应该符合人设。
只是在唐一花看不见的地方,弯月的眼神冷漠了几分,越发肯定那个所谓的香露有问题,而老爷怕是已经知晓其来历了。
弯月很是不解,那瓶香露到底是哪里来的?
明明去寒松寺的那次,她一直跟着,除了小姐更衣她守在门口外,别的时间她都跟着。
等等……更衣?
不会真是那个时候吧?
可是为什么呢,小姐到底私下里干什么人来往了,居然还要趁更衣的时候与人私相授受。
主仆俩各有各的心事,好一会儿都没开口打破宁静。
忽然,马车剧烈晃动起来,一股猛力带动着昏昏欲睡的唐一花,她身子一甩,差点砸到车壁上,要不是弯月拦住了,她现在最轻也是个鼻青脸肿。
弯月沉着脸掀开车帘,“你们怎么驾车的,要是伤到了小姐,打死你们都不够赔的。”
坐在车辕上的车夫和仆妇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磕起了头,嘴里还念叨着小姐恕罪。
车夫:“非是小人的托辞,是刚刚马匹确实有些异动,好像伤到了似的惊呼一声,所以才会一下子乱了步调。”
弯月才不信这个借口,转头劝说唐一花,“小姐,您可别随便相信这种人的托辞,他肯定是怕担责才胡诌的,这种人必须要吃点教训才会老实。”
车夫一听还了得,当即哭诉起来,“不要啊,求小姐宽恕,小人确实不是有心的,真的是马匹,是它出了问题。”
唐一花被这哭声吵得脑袋晕,摆了摆手:“别吵了,先去寒松寺吧,到了地方后弯月你跟他一起检查,如果马匹真的有损伤,就别发落他了。”
“小姐,这不妥。”弯月眉心紧蹙,“奴婢不能离开您的身边。”
“没事,咱们去的可是佛门之地,而且贵女们既已设了赏花宴,想必提前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什么能伤到我们的。”
见唐一花说得决绝,弯月也不好继续强求,转了瞪了眼瑟瑟发抖的车夫后,才低声应是。
马车又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走出一段距离后,树丛里缓缓走出两个男子。
正是唐一花的未婚夫裴际舟,还有他的随侍兼暗卫裴隐。
裴际舟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去的车厢,随手将手里的小石子一丢,“我们走。”
跟在他身后的裴隐大气也不敢出,刚刚是他看错了吗,主子为什么要对他未婚妻的马车下手?
要是刚刚那个侍女没有拦住,那位唐小姐身子那么弱,定是要重伤一番的。
他倒不是觉得主子会安安分分跟那位唐小姐成婚,毕竟去唐府赴宴那晚回来后,主子就下令让他安插人手进唐府。
这两日才刚安排好呢,消息都还没来得及送出来,主子就在路上对那位唐小姐下手了,如果这次那唐小姐没熬过去,那两个人手不就白安插了?
那可老费劲了呢。
裴隐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而他老老实实地垂头跟在身后,自然也没注意到前面的裴际舟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仿佛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物品。
那位唐小姐,也确实很有意思啊。
都说人在面临危险过后,会下意识地暴露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他刚刚袭击了唐韵华的马匹,就是想看她劫后余生怒斥家仆的丑陋模样,谁曾想,这个女人都吓得满脸是泪了,脑子也还是清醒的。
有意思,这还是外界口中被宠坏了的唐大小姐吗?
看来清王的话是真的,这类“起死回生”的奇异之人须得多加试探,既如此,那些贵女在宴会上策划的事,他便不让人破坏了。
裴际舟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期待,唐韵华这个女人稍后又会如何应对呢?
此时,马车上。
“小姐,刚刚马车晃动时,这冷敷帕子掉落弄脏了,您现在还困吗,不然奴婢再给您敷一张。”
“不用了。”唐一花闭上眼睛,“你直接帮我把脸擦干净吧,刚刚那一晃,脸上肯定带了不少水痕,我可不想等会儿被那些贵女问是不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