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委专案组副组长邱子健同志亲自带人追到义乌来找陈俊生,目地是侦办丁美珍母子遇害案。
不过邱组长一来就碰到了难题,部委大领导的千金宋瑶同志,刚从陈俊生的背上滑下来。
陈俊生则相当狡猾,无论邱组长问什么,他都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邱子健既不能直接抓人,又没法像对待犯人一样对陈俊生进行审讯,只能跟他打心理战:“俊生同志,有个情况你或许还不清楚,罗援朝已经投案自首,主动坦白交代了一切。”
“是吗?”
陈俊生终于不再是刚才那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而是笑了笑,说:“兔崽子当初不讲义气,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弃我而逃,事后居然还主动跑去投案自首,真够傻的。”
邱子健点了支烟:“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交代的可不是你当街倒卖肉票和布票那点事。”
“除了倒卖肉票和布票之外,他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陈俊生一脸纳罕道:“总不能把他当年爬墙偷看寡妇洗澡,扔炮仗炸旱厕崩了她大姐一身粪之类的陈年往事都给交代了吧。”
“咳…”邱子健呛了口烟。
陈俊生说得没错,罗援朝那小子,还真就在饶城县公安局的刑讯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他从小到大干过的那些自认为有可能涉嫌违法犯罪的事全交代了一遍。
唯独对丁美珍母子遇害一事,他表现得跟陈俊生一模一样,都是一问三不知。
甚至,他非常明确的表示,自己连丁美珍、陈文强是谁都不认识。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罗援朝本就是个憨厚老实的农村小伙,平日里见过最大的官,无外乎毛家湾大队书记张有财。
至于那高高在上的邮电局局长丁美珍、副县长儿子陈文强,他上哪认识去?
除此之外,考虑到罗援朝家三代贫农,父亲是抗美援朝的英雄,他本人又是朝阳公社的劳动模范、先进个人,成分相当好,专案组当天上午抓的人,下午就给放了。
转头奔赴义乌,想从陈俊生身上寻找突破口,结果照样一无所获。
好在邱组长只是带着“政治任务”过来核实情况而已,不然的话,他可有的是手段撬开陈俊生的嘴。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核实的吗?”
这时,沉默良久的宋瑶同志发话了:“赶紧问,别耽误我家俊生太多时间。”
“嗯。”邱子健点点头,接着就说:“是这样的,我们还接到群众反映,说俊生同志和福建漳州的一位柯姓男子,合伙倒卖生产队集体资产,有没有这回事?”
邱子健话音刚落,陈俊生没吱声,宋瑶嗤笑道:“这事也归你们专案组管?”
邱子健斟酌着措辞:“由于涉案金额较大,我们也是…”
不过他话没说完,宋瑶直接不客气了:“邱副组长管得可真够宽的,经济领域的问题,也要强势插上一手,回头让我家老爷子跟你们部委的大领导说说,给你颁个奖,如何?”
邱子健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宋瑶同志这话显然已经威胁到他的“仕途”了。
燕京宋家,这几年虽说已经呈现出日薄西山,逐步衰败的气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惹怒了宋家老爷子,别说是他邱子健,就连专案组组长向建军,都得收拾包袱滚回贵州老家种土豆去……
“头,咱就这么走了?”
邱副组长这边简单走了个过场,收队的时候,底下的人忍不住问:“案子还要接着查吗?”
“查,当然要查,这是命案,无论涉及到谁,都要追查到底!”
邱子健义正言辞的表态,而后经过慎重考虑后继续说道:“不过方向要变一变,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搜集证据,查明陈策和丁美珍以权谋私,篡改高考录取资格,以及后续为其子陈文强更改户口、买凶杀人等犯罪事实。明白吗?”
“明白!”
……
“来吧,坦白从宽,老实交代,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专案组前脚刚走,陈俊生后脚就被瑶姨带进卧室,按在床上。
陈俊生小眼神瞅瞅她:“不坦白的话,会不会遭遇刑讯逼供?”
“你可想好了哈。”
瑶姨伸手捏住他下巴,轻轻往上一挑:“刑讯可能没有,逼供的话,就不好说了。”
陈俊生忍不住笑道:“来吧,大刑伺候,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得用刑具才能撬开我的嘴。”
“……”
宋瑶同志听到这话,人都麻了,一边挪了挪屁股坐在陈俊生身上,一边借题发挥,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正经点,好好跟我说一下,那丁美珍母子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倒卖生产队集体资产又是怎么回事?”
“丁美珍母子是自作自受,死得一点也不冤。不过她俩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个普通乡下小伙,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人。”
陈俊生这话半真半假,毕竟涉及人命,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也会有所保留。
“哦?”瑶姨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接着说。”
“倒卖生产队集体资产这事,其实也是个误会。”
陈俊生云淡风轻地说:“前段时间,咱们那有几个生产队在搞分田到户,大队干部们把队里的耕田、毛驴、拖拉机这类集体资产拿出公开拍卖,我和欣姨、芸姨碰巧赶上,就花钱买了几头牛和毛驴,转手卖给福建的一个做跨省运输的老哥,运气好赚了点小钱。”
“不对吧,倘若只是赚了一点小钱的话,专案组肯定不会过问的。”
宋瑶同志可没那么容易被忽悠,毕竟部委专案组的规格和级别摆在那呢。
涉案金额不超过万元,在邱组长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一旦超过万元,陈俊生买凶杀人的嫌疑就更大了。
这也是宋瑶此前突然插话,并用威胁口吻迫使邱组长做出让步的关键原因。
“其实真没赚到什么钱,也就十多万而已。”陈俊生干脆坦诚相告。
“啊?”
宋瑶闻言,直接吓了一大跳,美眸圆瞪道:“十多万…还而已?这可是相当相当大一笔钱呐。”
“很多吗?”陈俊生反问。
“还不多啊。”
宋瑶抬手轻轻拍他一下,晃荡着屁股,哼哧道:“我和你夏姨出门一个多月,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摆摊卖货,两人加起来也就赚了六七百元钱,你这不声不响的,都成饶城县首富了。”
陈俊生笑着摇头:“毛家湾大队首富还差不多。”
1981年的十万元,确实是很大一笔财富,不过陈俊生心知肚明,自己距离饶城县首富还差得远,在县里做黑市生意、跑跨省运输的倒爷们,比他更有钱的不在少数。
“瑶瑶,我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出去摆摊,躺在家里睡懒觉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