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秋家里有台原装进口的“松下”牌十四英寸彩色电视机,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嗑瓜子、看电视、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此前因为陈俊生的到来而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眼下似乎已经冰消雪融,无影无踪。
八零年代初,电视频道少得可怜。
这一时期最受关注的电视剧,当属1980年国内首次引进的科幻剧《大西洋底来的人》,以及同年10月引入的第二部美剧《加里森敢死队》。
不过可惜,这两部剧,固定每周四、每周六晚8点播放,逾期不候。
陈俊生对这种初级阶段的美剧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沈家的这台彩电。
“这玩意可真是实力的象征啊。”
陈俊生心中暗自感慨。
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1982年,家里有台黑白电视机,都已经牛逼得不行了。
彩电这玩意,至少要90年代之后才进入寻常百姓家。
其实不然,七八十年代,正是隔壁东瀛国经济腾飞、电子制造业发展势头最猛的黄金时代。
改革开放后,国内大城市的百货商店里能买到的冰箱、洗衣机、彩电等高端家电,多数都是东瀛进口货。
与此同时,咱们的许多国营厂,也在积极与东瀛厂家合资创办家电组装厂,用市场换技术,自1984年始,便会迎来大规模量产。
所以,陈俊生创办华夏复兴电子实业公司,算是赶上了家电行业大爆发的头班车。
他干这事有两个目地,其一是赚大钱,其二是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可能有人会问,不砍行吗?太血腥了,好好赚你的钱不就得了?
陈俊生觉得不行,在家电行业,绕不开它。
你不搞它,它就搞你,你牛逼轰轰把它往死里弄,它觉得你很猛,就只能低下原本高傲的头颅,反过来认你做爹。
但它只配做狗。
“先不急,一步一步来,90年代以前,黑白电视机在国内还是主流。”
陈俊生认真想了想:“但是彩电技术要有储备。合资做组装厂没有出路,最好先1比1复刻,再打国际官司拖它几年,全力自研突破技术封锁,继而弯道超车,直至全面领先。”
“俊生哥,你在想什么?”
陈俊生转头看向沈晚秋,不太正经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轻声开玩笑道:“我在想,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咱给他起个什么名比较好。”
这家伙也是真的骚,明明是伪造的孕检报告,他都能跟沈晚秋搞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还好,那份孕检报告作为“黄毛”见家长的终极武器,由于威力过于巨大,陈俊生选择暂时隐藏,不向丈母娘展示。
“我已经提前想好了。”
沈晚秋脸蛋殷红,附在陈俊生耳边低语道:“生男孩的话,就叫陈清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陈清泉?”
陈俊生挑了挑眉,这名字虽有几分诗意,但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部电视剧上听过。
“女孩的话,叫陈知意,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沈晚秋接着说道,然后征询陈俊生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陈知意还不错。”
陈俊生点头认可“女儿”,却对“儿子”不满:“陈清泉不咋地。”
“慎重起见,我打算回家查查诗经和康熙字典。”陈俊生笑着说道。
“啊?”沈晚秋听出了陈俊生的话外音,挽着他的臂弯小声嘟囔道:“你今晚不在我家过夜吗?”
“你妈对我有意见。”
陈俊生凑近沈晚秋耳边,窃窃私语:“过夜这事要从长计议。我现在打算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什么任务?”沈晚秋眉梢动了动。
陈俊生接着就说:“从明天开始,直到过年,你要想办法一点一点地消除你妈对我的偏见,正月我会来你家拜年,希望那时她能给我点好脸色。”
沈晚秋眸子忽闪,这是想大学毕业就领证结婚?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晚秋同志,你能完成组织交给你的这个重任吗?”陈俊生很认真地问。
“我…”沈晚秋稍稍犹豫了一下,其实她是想跟陈俊生回毛家湾过年的,上次在电话里都已经说好了。
可是,陈俊生布置的这个任务,显然比跟他回家过年更重要。
“我相信你。”陈俊生握住沈晚秋的小手,十指相扣,而后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块做工极为精美的欧米伽女式腕表,轻悄悄的给晚秋同志戴上。
“嗯!”沈晚秋心里头最后一丝挣扎,被他这充满信任的四个字,外加一块价格高昂的瑞士手表,抹得一干二净。
陈俊生也是暗松一口气。
“在完成资本积累之前,感情上的事,不宜成为搞钱路上的绊脚石。”
陈俊生在沈家待到晚上九点左右便告辞离开,返回北山街94号。
陈俊生前脚刚走,高月梅后脚就想把女儿带到房间问话,可是余光一闪,瞧见她手腕上多了块表,心思淡了下来。
“陈俊生这小崽子,倒是比他老子陈昌华大方一点。”
高月梅在内心深处冷冷的做了个对比,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固执己见:“姓陈的没一个好东西。”
“哈湫,哈湫~”
陈俊生刚进门就连打几个喷嚏,害得大晚上跑出来给他开门的芸姨担心不已:“感冒了吗?”
“没事,鼻子突然间有点痒。”
陈俊生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肯定是欣姨在背地里说我坏话…才会这样。”
“你欣姨早就睡下了。”齐晓芸同志身子探向外面,瞧了瞧四周,然后再轻轻把门关上。
“她倒是挺会养生,每天早睡早起。”
陈俊生笑了笑,然后小声问:“瑶姨和艺璇也睡了?”
“嗯,都睡了。”齐晓芸点点头,这天寒地冻的,晚饭过后,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陈俊生又问:“你怎么没睡?”
“我…”齐晓芸犹豫了下,轻声细语的说:“我今晚心跳得有点厉害。”
陈俊生听到这话,忍不住伸手抱住芸姨,语气很温和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想我了?”
齐晓芸被他这么一抱,心跳得越发厉害,抿着唇“嗯”了一声,说:“想了。”
“媳妇。”陈俊生低头小声喊她。
“不许喊。”齐晓芸抬手挡住他的嘴,心跳跟敲锣打鼓似的,噗通、噗通,躁动不已,生怕被屋里的姐妹们还有小徐给听见。
陈俊生把芸姨的手拿开,像头小猪似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然后又往她脖子、锁骨和怀里闻来又闻去。
齐晓芸低眉垂目地原地不动,身子却在轻颤,手一会儿搭他肩上,一会儿落在腰间,一会儿又握成小拳……
陈俊生简直爱极了这样的芸姨。
因为喜欢,才会步步为营,甚至刻意逢迎,而爱意的表达,往往会像芸姨这般略显笨拙和手足无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