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辞月被李随意一路拎着往寝舍走,路上倒是安静不少。
她能感觉到李随意很生气,而且是憋了很久的火,今日一下子爆发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眼看快到寝舍门口,李随意突然停下来,把她往柱子边一墩,抱起肘来,神情严肃。
“你最近是怎么了?”
盛辞月明知故问:“什么怎么了?”
“别在这给老子装傻。”李随意蹙眉,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
“你这天天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追着易宣良跑,是要做什么?”
“我……”
盛辞月吞吞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她觉得李随意生气似乎是因为她这两日追易宣良追得太紧了,冷落了他和崔乘风这两个正牌舍友。
若是崔乘风生气,她能理解,毕竟她和崔乘风关系不错。
可李随意一向跟她不对付,她离得远一些,李随意不应该高兴吗?
再加上刚才在易宣良面前,李随意那番话中对她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他到底在想什么?
盛辞月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被逼问靠近易宣良的目的,她又不能说是为了查之前那场大火。
在李随意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更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心慌意乱之间,脑中突然闪过娘曾经说过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时,将问题抛回去。一来扰乱对方的思绪,二来争取思考的时间。
于是她理直气壮的仰头:“你为什么想知道?这应该是我的私事吧?”
这招果然有效,李随意肉眼可见的噎了一下。
他骤然发现,自己居然会如此关心这个菜鸡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能是尹怀袖第一次端着食盘主动跑到易宣良身边,问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却被给了个冷脸的时候。
也可能是尹怀袖好声好气跟人商量换座位,只为了坐在易宣良身后的时候。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脑海中随便一翻旧账,就能翻出十几桩来。
不知是因为尹怀袖跑去倒贴的行径,还是因为尹怀袖倒贴还不得好脸色的态度。
他是怎么了?
李随意古怪地看了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菜鸡,心头乱七八糟,说不清道不明。
两人诡异的沉默着,在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之前,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最后还是李随意想到了强词夺理的解释,语速飞快:“你这般自降身价,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连带老子和崔乘风都抬不起头来,面上无光!”
盛辞月不解,就算她最近的行为掉价了些,上赶子倒贴了些,可是这和李随意崔乘风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李随意振振有词:“咱们好歹都是住一个房檐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辞月扯扯嘴角,忍不住小声反驳:“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反正她看的话本子里,都是一大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只是住一个寝舍而已,又不是一家人。
李随意自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只能冷着脸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完全忘了刚才是谁先起的话头。
盛辞月逃过一问,轻轻吐了口气,拍拍胸口,快步回了寝舍。
……
因为有了李随意在易宣良寝舍闹的这一通,盛辞月感觉这几天易宣良对她的态度泛上了古怪。
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但仔细品品,又能品出一丝尴尬。
对此,盛辞月感到很无力。
她感觉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好像又白费了。
不仅是易宣良,她和李随意的关系也发生了疾步的倒退——
现在李随意吃饭都不肯和她坐一桌了,在寝舍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崔乘风作为两人的舍友,自然能嗅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化。
他也尝试着缓解寝舍气氛,比如抛出一个诸如“枸杞配什么一起泡水更补”或者“门口那个空花盆是种点葱还是种点蒜”的问题,试图引起舍内讨论。
结果往往会把气氛变得更尴尬。
试了几次之后,崔乘风也就放弃了。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就当作这个屋里没人。
反正以前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这样。
崔乘风小气一场,赌气似的在桌上铺上毛毡铺上纸,准备画新作。
思索画什么时,突然注意到对面桌案上,盛辞月正两手托着腮,双目放空,在神游天外。
崔乘风的目光在女子脸颊细糯的肉感上停顿片刻,再低头时发现纸上已经有了人脸的轮廓。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以前他只画山水,所有画作的重点着墨都是意境远景,人像还从未尝试过。
既然已经下了第一笔,那……试试也无妨?
崔乘风给自己打气似的微微一点头,然后开始慢慢在纸上描摹出形状。
盛辞月想对策想不出来,发呆发了半晌,回过神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崔乘风在作画。
她好奇的直起身子瞟了一眼,然后面露诧异。
“乘风兄,你在画人像啊?”
她没听说过听松居士有什么人像作品流出啊?
崔乘风被她这一问,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用笔尾挠挠头道:“总是要试试不同的类型,不想被一幅框架限制住。”
盛辞月点头,面露崇拜。
“就知道听……”
说到这,她转动眼珠迅速瞥了屏风后的李随意一眼,想到李随意还不知道崔乘风就是听松居士。
她得替崔乘风保密,于是改口道:“就知道你画功了得,画什么都厉害!让我看看……”
说着,盛辞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小松鼠似的跃到崔乘风身边,伸着脖子往纸上看去。
“诶?这是我吗?”
崔乘风一下子紧张起来:“嗯……我头一次画人像,总,总得找个参照……正好你在对面……而且一直没动,我就……”
盛辞月哭笑不得,她就随口一问,这呆子怎么解释这么多?
她伸手指了指纸上人的面部:“脸为什么还没画?”
崔乘风垂着眼皮,目光定在纸上人缺失的五官上,磕磕绊绊地开口:“离得远……天色又暗……”
盛辞月重重一点头,心中了然。
现在天色已晚,她的书案和崔乘风的中间还隔着堂厅和一张圆桌,烛光不比白日阳光,看不清很正常。
于是她好心的绕到崔乘风书案前方蹲下,将下巴放在桌边,朝崔乘风眨了眨眼。
“这样能看清了吗?”
崔乘风完全不敢看她,含糊道:“嗯……能……”
盛辞月喜笑颜开:“那你画吧,尽管拿我练手!别跟我客气!”
等将来练出了名堂,我岂不是占了个‘帮助良多’的名头?到时候想买哪幅就买哪幅!一手价,还能先挑!
当然后面这句只在心里想了想,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