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城门。
城墙角楼的灯火熠熠,有守兵在城楼之上目光炯炯。
远处却有马蹄声奔袭而来。
那声音立刻惊动了宁州城门上的守兵,他们点起火把,一人探出头下望。
官道之上奔来两匹马。
当先的一匹是黑马。
肌肉发达,身姿矫健,在月色下竟闪着点点流动的光芒,马上骑士也一身黑衣,身姿纤细,如一道锋利的长刀,自远方破风而来,面孔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双眼如点点未熄的炭火,在黑暗中耀眼夺目。
那人身后也跟着一匹白马,只是马上坐了两人,速度明显就要慢一些。
那守卫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接着扯开嗓子高声叫道,“何人来此?”
“快开城门!”黑衣骑士遥遥一应,将手中玉牌向那灯火一亮,“吾乃燕王殿下亲卫,奉旨出关擒拿刺客!”
“燕王殿下?”城楼之上的人睁着眼睛看清那令牌上的“燕”字后,似乎吃了一惊,“不是前一队才出门……”
“闲话休絮!”那黑衣骑士似乎很是不耐烦,“再耽误下去,若是刺客逃脱,尔等可担待得起?”
城上守卫立马噤声,将灯笼一收。
这不耐烦的风格......
的确是殿下亲卫了。
有了令牌,那人所着衣服也符合殿下府里的形制,按照大楚例律,验明正身之后便要打开城门,可是......
他抬眼看向自己身侧一言不发的队长。
这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目光一撞,都在彼此眼底看出了三个字——
不对劲!
“将城门只打开一条缝,”那队长眸中闪烁着些莫名的光芒,“你带着人躲在门后,若真来者不善,我们还可一举歼灭!”
“是!”
那队长要迈下楼,袖口却突然被提着灯笼的守卫一拉。
他皱着眉回头,“做甚?”
那守卫却为他整了整衣服,递上刀剑,抬首对他一笑。
“队长,小心些。”
纷乱的脚步声似乎自城楼而下,马上黑衣骑士突然挑了挑眉,回首时,眸光晶亮,璨若星河。
“喂,来人了,”谢晚宁有些头疼,“别再吵了。”
她胯下马儿也打了个响鼻,似在应和。
谢晚宁抚了抚它的鬃毛,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谁能想到,她用痒粉报复了叶景珩后,刚走不远,就看见这匹被自己驯服的马神采奕奕的从远处跑了出来,在她身边一停,仰首弯腰。
那模样,那态度,谢晚宁觉得自己弃之而去简直就是对不起它。
于是便很自觉的收为己用了。
“谁想同他吵?”陈三毛满脸不忿地往马屁股上蹭,“你看这家伙才给我留了多大位置?再跑几步,我就要掉下去了!”
“谁让你手脚不干净,顺了一裤带子的赃物!”霍凌秋眼睛一斜,“哎哟,这沉甸甸的,莫不是连人家驿站的夜壶都顺来了?”
“放屁,”陈三毛立刻捂紧裤腰带,脸色涨红,“这是靠老子手艺得来的正经东西!”
他下巴一扬,用鼻孔看着前面的少年,“再说了,你娘当年顺走的男人心,可比这值钱多了!”
那霍凌秋不怒反笑,“瞧你,竟还如此下作——我娘顺的是人心,你顺的是夜壶,高下立判!”
“你......”
陈三毛气急败坏的呼了几口气,刚要回嘴,霍凌秋马突然甩了甩缰绳,马儿挪了挪步子,险些将陈三毛掀下去。
“哎哟,”霍凌秋幸灾乐祸的开口,“夜壶洒了?”
谢晚宁无奈扶额。
那夜的霍凌秋看上去那么柔弱无力,可现在她才发现,这家伙都是伪装,实际上嘴巴超毒还吹毛求疵,对着陈三毛这种“大楚非正规手艺人”那简直叫一个严格要求。
“吱呀——”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霍凌秋和陈三毛倒是很有默契的在此刻闭了嘴。
按照惯例,几个小队的守卫先是四处看了看,确保周围没有任何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才转向那三人。
“夜深露重,”那守卫队长笑着对谢晚宁拱了拱手,眼睛却在身后的霍凌秋和陈三毛身上扫了扫,“大人一路辛苦......”
他眸中锐色一闪。
果然,现下再看更觉有异。
马上那两人,一个贼眉鼠眼紧捂裤腰,一个虽着马倌服,却颈出颈下雪白的皮肤,哪里是常年驯马之人的样子?
他一边笑着,拇指却暗暗顶开了刀鞘,眼神向门后的手下一飘——
唤弓弩手就位。
见门后手下微微点头,那队长便放下心来,伸手一栏谢晚宁正欲前进的马身,“不过,大人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
谢晚宁神色如常,微笑着低下头,“为何?”
“为何?”那队长冷笑一声,突然后退几步,“若单单是你一个,我还可能被你骗过去,可现下带着两个累赘,还想蒙混过关?”
两个累赘对视一眼,顿时都对自己这个称号十分不满意。
谁是累赘?
他们明明很有用处好不好?
“喂,说完了吗?”谢晚宁坐在马上微微一笑,“说完了就让开,我赶时间。”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那队长脸色一冷,手一挥,“放箭!”
谢晚宁挑了挑眉毛,连剑都没拔,只是抱臂等着。
空气安静,月色如玉。
哪里有放箭的影子?
队长额头青筋一跳,猛地回头——
城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扇,刚刚还在城楼上同自己商量如何对付这群歹人的守卫对着他微微一笑,接着面色突然变得惊惶起来,开口大喊。
“守卫长,您,您怎敢对燕王殿下亲卫不敬?”
“你......”守卫队长愣了愣,“你说什么......”
“啊,你居然是刺客同伙?”那守卫大喊一声,似是被吓到般后退几步。
他站在门外,里面的守卫们看不见外面的一切,距离又远,只能通过门口这个守卫的言行来知晓命令,现下听见他这一嗓门顿时也都有些慌乱。
与他们朝夕相处的队长......竟是反贼?
众人有些不信,纷纷探出脑袋想看个究竟。
“放屁!”那队长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抬手就将那长剑一拔,“老子何时——”
“哗——”
他一怔。
有什么突然从剑鞘里飞了出来,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有不怕死的守卫探出身子捡了一张回来,目光一扫,立刻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