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说完,还促狭地朝沈玉楼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问她:“对吧,四嫂?”
这一声“四嫂”,直叫得沈玉楼心跳加快,面皮发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赵四郎。
就见男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身形修长挺拔,五官轮廓深邃立体,头顶的日光倾泻下来,落在他清隽锋利的眉眼上。
然而细看,他的神情却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就好像,头顶的日光,往他身上,披上了层柔光一般,连人带气质都变得柔和起来。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要开口呵斥赵宝珠不要难说的意思。
本就小鹿般“砰砰”跳的心跳又加速了,沈玉楼缓缓地瞪圆了眼睛。
赵四郎这样子,该不会……真的想娶她进门吧?
可是不应该啊。
赵四郎如果真的有心想娶她,当初原主一家上门逼婚时,他干嘛还要拼死反抗?
还是说,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四郎对她……日久生情了?
不不不!
这不可能!
沈玉楼自己把自己吓一跳,赶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打出去。
她贪恋赵家带给她的温情。
那是她渴望已久的家的感觉。
她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对此做出改变。
因为她还没信心做好一个好儿媳,好妻子。
再说了,赵四郎那么优秀,眼下又在衙门谋到了一份好差事。
依照县令大人对他的赏识,再加上他个人的能力,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所以,他的妻子,应该是正儿八经人家的姑娘,怎么也不应该是她。
她的原生家庭情况不堪。
她进入赵家的途径同样不堪。
万一将来有人揪着她的出身不放,赵四郎又该如何自处?
就算赵四郎愿意竭力维护她,可她却不忍让赵四郎因为她而被世人指指点点。
所以,她和赵四郎,只能做兄妹,不能做夫妻。
想到这,沈玉楼连忙对李有福道:“您别听我妹妹瞎说,我和赵大哥,我们……”
话才开了个头,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手掌握住。
强而有力。
掌心的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然而沈玉楼像是被火焰烫了一般,整个人都一惊。
她忘了后面要说什么,连忙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男人仿佛提前预判到她要做什么,握住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并且调整姿势,掌心和她的掌心紧密贴合,手指头也不安分地往她的指缝里面钻。
直到一大一小两只手,处于一个十指交扣的状态。
然后,她听见赵四郎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亲,不过应该也快了,到时候,李老爷若是有时间,还请来喝杯我们的喜酒。”
喜酒?
居然都已经到了开始发喜帖的地步吗??
沈玉楼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圆了。
万万没想到,一声不吭如赵四郎,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偏偏后者还望着她,深邃眼眸中罕见地透出一抹紧张来。
那模样,莫名地就让人联想到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
沈玉楼:“……”
是该紧张的。
毕竟是先斩后奏。
她这个时候要是开口否认,身为男人,赵四郎一定很没面子吧?
算了,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沈玉楼默默吞下到了嘴边的话。
赵四郎见她没有开口澄清,悬着的心缓缓落回胸膛,微不可见地呼出口长气。
没人知道,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是出了一身大汗。
好在勇敢迈出去的第一步没有被打回来。
稳了下砰砰跳的心,赵四郎垂下眼眸,不由得翘起嘴角微笑。
李有福是过来人,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明白怎么回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他懂!
可惜他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了,不然他都想替儿子争取一下。
自己的衣钵,传给自家儿媳妇,这才是皆大欢喜嘛。
可惜啊,可惜!
他哈哈笑道:“自然自然,届时李某定能上门讨杯喜酒喝,哈哈哈。”
话锋一转,对沈玉楼道:“丫头,你来酒楼做工的事情,我应下了。除此之外,我还想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啊?”沈玉楼再次瞪圆眼睛,惊讶地望着李有福。
虽说她厨艺还行。
可他们今天是第一次打交道,对方对她还一无所知,居然就要收她为徒……古代人收徒弟都这么随便的吗?
李有福毫不意外她的惊讶,习惯性地捧住自己的大肚腩,笑着说道:“我呀,从小就喜欢做饭,我娘说我小时候,还没灶台高呢,就踩着凳子自己烙饼吃。”
“后面我又长大了一点,我叔叔就把我带去京城,亲自教授我厨艺……哦对了,我还没跟你们说过吧,我叔叔,他老人家曾经是御厨总管,后面因为年纪大了,才回乡荣养的。”
怕沈玉楼不明白何为御厨总管,他甚至还十分贴心地解释了句:“御厨总管,就是专门负责皇帝和宫里贵人们饮食的人。”
说完,他往上托了托自己的大肚腩,自信地等着小徒弟投来惊喜的目光。
他是御厨总管的徒弟。
拜他为师,那他的徒弟,将来就是御厨总管的徒孙。
这种好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遇上的。
小丫头,赶紧偷着乐吧。
沈玉楼也确实乐了。
她选择福来酒楼,是因为听赵大郎说,福来酒楼的厨子水平极好,经常被大户人家请到府上负责宴席。
所以她才想借着福来酒楼这块跳板,跟城里的贵人们搭上关系。
结果没想到,福来酒楼的这位主厨,竟然还是御厨总管的亲侄子。
这下沈玉楼总算明白李有福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给皇帝做饭吃的厨子,认识的贵人自然不在少数。
她要是有那样一个亲叔叔,她也不惧跟韩家叫板。
沈玉楼还没想到自己将成为御厨总管的徒孙这头去。
她惊讶地打量着李有福。
后者先入为主,将她惊讶解读成惊喜,于是心下满足了。
他叹了声气,说道:“可惜啊,我那儿子和女儿,都对庖厨这一道不感兴趣,我空有这一身厨艺,竟是找不到人传授。”
倒是有不少人想拜他为师。
可那些人,要么天赋不行,要么心术不正,天赋和心术勉强都合格了,做事却又懒惰了些,缺少一种精益求精的劲儿。
就这么拖了一年又一年。
眼瞅着他孙子孙女都满地跑了,他也没能挑出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传授衣钵。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合适的衣钵继承人人选。
李有福将这些都告诉沈玉楼。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激动道:“丫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你带来的那道口水鸡,其实都进我肚子了……我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意识到,我要找的徒弟,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