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痕如同一道淌血的伤口,在葬仙古地崩塌的混沌背景中肆意延伸。
吴通一步踏入,身后那沸腾的血海、蒸发的青铜尘屑、以及无数窥视者绝望的目光,瞬间被狂暴的空间乱流绞成虚无。
通道内并非真空的漆黑,而是沸腾着混沌雾霭与暗红的光屑,那是无数破碎小世界残骸逸散的能量,是被强行贯通的空间维度所发出的呻吟。
“吼——!”
尖锐的嘶鸣撕裂耳膜,不是从前后,而是从空间的每一个褶皱、乱流的每一次起伏中爆发。
一条条惨白的影子,如同被激怒的鬣狗群,从四面八方沸腾的混沌中扑了出来。
它们形态扭曲,无面无目,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占据了大半个“身体”,身后拖着长长的、燃烧着灰色火焰的尾焰。
“噬空魇!空间裂缝里催生的秽物!”若有古老的观星者在此,必定会发出亡命的惊呼。
它们以空间维度和残界精华为食,对闯入者不死不休,其利齿足以咬穿护身法宝的灵光!
然而,没有惊呼,只有沉默的毁灭。
吴通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
他步伐未变,如同踏着亘古不变的时光长河逆流而上。
就在那些惨白的噬空魇即将扑近他周身的刹那,他眉心那道新生的暗金道纹,如同沉睡的君王睁开了冰冷的眼瞳。
没有光华爆射,没有法印凝结,甚至感应不到任何狂暴的能量波动。
只有一种“意”。
一种绝对的、终结的、不容置疑的 “葬” 之意。
仿佛宇宙初开便存在的终极法则,被一道目光悄然引动。
“噗!”“嗤啦!”“滋——!”
如同盛夏烈阳下的寒霜。
扑在最前方的数十条噬空魇,那惨白扭曲的躯体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裂纹所过之处,它们的躯体,连同依附的空间褶皱,无声无息地干枯、开裂,如同经历了亿万年风化又瞬间被砸碎的陶俑。
惨白的骨片?没有。
灰色的火焰?没有炸裂。
只有粉末,黑灰色的粉末,带着一种彻底死寂的气息,被混乱的空间流一卷,便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它们的嘶吼,在死亡降临的瞬间便被无形的力量“湮灭”,连余音都未能留下。
更恐怖的是,这无形的“葬灭”之力并非只作用于扑来的魇物。
它所过之处,沸腾的混沌雾霭无声消弭,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被投入无底深渊的光点,连涟漪都未曾荡起便归于永寂。
吴通身周十丈,形成了一片绝对的“净空领域”,所有的混乱、能量、不洁之物,靠近即亡,触之即寂!
一路向前,一路绝灭。
惨白的噬空魇群如同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地撞上这片无形的绝灭壁障,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唯有不断湮灭的灰烬。
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但在这缓慢而坚定推进的“葬灭”面前,连拖延一丝脚步都做不到。
整个沸腾的空间通道,竟因他一人前行,而强行被犁出一条横亘万古寂静的真空路径!
路旁残破世界的遗迹中,几道侥幸依附残界躲过通道风暴的身影。
或许是拾荒者,或许是迷失在通道中的古老生灵,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死死捂住口鼻,生怕泄露一丝气息引来那恐怖存在的丝毫注视。
他们看到那白色的死亡潮汐涌向那人,却连那人的衣角都无法撼动,那人仿佛在散步,而魇群在自绝。
那种绝对力量支配下带来的渺小感与绝望感,比直面洪荒巨兽更甚万倍。
“静……静得可怕……”一个满身古老伤疤、头戴破裂斗笠的老者,用气声在同伴耳边嘶道,牙齿咯咯作响。
“那些噬空魇……像是……像是主动化成了飞灰……”一个身着残破彩衣的年轻人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空洞,“那不是被杀死……那是被抹掉了存在的痕迹……像是……从未诞生过……”
没有回答,只有无边的寒意,冻彻骨髓。
通道的尽头,并非一片虚空,而是一片被强行扭曲、固定成巨大轮盘状的空间结构。
轮盘缓缓旋转,中心是一片深邃到仿佛要连光线都一并吞噬的黑暗。
轮盘边缘,依附着数以万计的漆黑巨岩,每一块巨岩上都矗立着森然殿宇,殿宇扭曲诡异,如同无数怪物的尸体拼凑而成。
无数条泛着污浊黄光的锁链,从殿宇中伸出,刺入中心的黑暗,像是在抽取着什么,又像是在束缚着什么。
一股庞大、混乱、带着浓浓腐朽与轮回之意的威压,笼罩着这片诡异的建筑群。
轮回殿!
它本身就是一片依托空间夹缝而生的、混乱与秩序的扭曲聚合体!
就在吴通身影穿透通道壁障,降临到这片轮盘空间边缘的瞬间——
“嗡——!!!”
整个缓缓转动的轮回殿轮盘,骤然发出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欲裂的巨响!
轮盘巨震!
表面依附的无数漆黑巨岩剧烈颤抖,其上诡异殿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些横亘虚空的污浊黄光锁链剧烈摇摆、绷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
连中心那片沉静如墨的黑暗,都陡然翻腾起浑浊的涡流,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被从沉眠中惊动!
“谁?!”一个宏大、威严、却又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某种更深沉恶意的声音,如同滚雷,瞬间碾过整片轮盘空间。
这声音来自轮盘最中心,那片翻腾黑暗的最深处。
刹那间,无数道强横的意识,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带着惊疑、警惕、贪婪与难以压制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数万座扭曲殿宇中扫荡而出,齐齐锁定在那个踏在轮盘边缘的“渺小”身影身上!
吴通的身形与这庞大的轮回殿轮盘相比,渺小如尘埃。
可他周身,那无形弥漫的“葬灭”之意,却让整个轮盘世界都在因他的降临而发出痛苦的哀鸣。
黑暗中心,一尊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凝聚。
最终凝聚成一个身高百丈、身披由无数虚幻魂魄碎片和诡异符文交织而成的厚重黑袍的身影。
他面容模糊,似中年又似老年,唯有额前一枚旋转的“卍”字古符流转着幽暗的轮光,散发着主宰般的气息。
——正是“轮回殿主”!
他的身影凝实的刹那,那双隐藏在黑袍阴影下的眼眸(如果那两团跳动的幽邃魂火能称之为眼),死死钉在吴通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旋即又被强烈的迷茫与一种被冒犯的暴怒所取代!
他死死盯着吴通眉心那道流淌着暗金光泽、仿佛将诸天星辰生灭都收束其间的道纹,以及他身上那种连空间乱流都主动“绝灭”让路的绝对寂灭气息,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穿透了时光的尘埃,锁定了更深层的某处本质!
“你的修为……准仙王……”轮回殿主的声音如同无数道重叠的回响,带着刺穿神魂的诡异力量,轰隆隆碾压向吴通,“太虚……居然是你输了吗?”
太虚仙王的真灵意志已经完全消散了,混沌体大成……九窍葬天棺的凶威,在这人身上以一种他从未设想过、也绝不敢相信的形式融合了!
这超出轮回,扭曲常理!
吴通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地穿过轮盘扭曲的结构,越过震荡的黄光锁链,平静地落在百丈黑袍身影的额心那个“卍”字古符上。
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块稍微挡路的顽石,一片即将被风吹散的尘埃。
没有回答。
没有任何情绪传递。
只有……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甚至称得上优雅。
掌心向上,没有光芒,没有符文,只是那么随意地、带着一种俯瞰万物的慵懒,轻轻向下一压!
“嗡——!!!”
空间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也被强行冻结!
所有从殿宇中探出的意识惊魂甫定,还停留在锁定目标那一刻的动作,便陡然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抵抗、更无法理解的“意”降临了!
那不是力量的轰击!
那是规则的变更!
是存在的抹除!
“吴通——!”轮回殿主那百丈阴影之躯发出震碎魂灵的尖啸,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双臂疯狂抬起,黑袍上的无尽虚幻亡魂碎片骤然燃烧,额心那枚旋转的“卍”字古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轮光,无数道污浊黄光锁链如同活了过来的巨蟒,疯狂缠绕向他身前,试图阻挡!
一座座依附在漆黑巨岩上的扭曲殿宇更是亮起各种护罩光华,如同繁星骤起!
无用!通通无用!
吴通的手掌向下压落的幅度,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
然而——
“噗!”“咔嚓!”“轰隆隆!”
以他手掌为无形中心点,方圆……没有范围!
整个庞大浩瀚的轮回殿轮盘,依附的数万座扭曲殿宇,所有的护罩、所有的结界、所有的道法灵光,在那手掌下压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无底深渊中的烟花,刹那熄灭!
紧接着,是结构本身!
那漆黑巨大的、以混沌岩淬炼无数岁月、作为殿宇根基的巨岩!
那扭曲拼凑、以神金异铁筑就的殿宇本身!
如同亿万年来时间腐朽加速了亿万万倍!
无声无息,一座座殿宇连同其下的巨岩,寸寸龟裂,瞬间化为齑粉!
粉屑不是扬起,而是直接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化去”,归于彻底的虚无!
里面隐匿的、或是在试图逃窜的无数身影——那些气息强横的存在们——无论披着黑袍的执事,骑着幽魂骨兽的巡狩者,还是盘踞在骸骨王座上的长老……甚至连一声惨嚎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风沙堆砌,在那无形掌意掠过的刹那,便直接溃散、分解、消失!
掌落!
殿灭!
数万扭曲殿宇,连同其中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生灵,在一个手掌虚按下,化为永恒的虚无!
只有极少部分处在轮盘极边缘的破碎结构,如同风化的山崖般簌簌脱落着碎块,勉强留下了一点点遗迹的残像,证明这片扭曲空间曾经存在过什么。
整个庞大轮回殿,眨眼间,十去其九!
只剩下最中心区域,那污浊黄光锁链疯狂缠绕守护的核心——“轮回殿主”!
然而,他此刻的状态也狼狈到了极点!
百丈阴影之躯遍布裂痕,黑袍上燃烧的虚幻亡魂碎片大半熄灭,那枚额心的“卍”字古符光芒黯淡,流转艰涩,如同蒙上了万古尘埃。
缠绕在他身前的那无数道污浊黄光锁链,更是断裂了十之七八,断口处没有丝毫能量逸散,切口光滑如同镜面,那是被彻底“抹去”了能量的存在联系!
他如同一个在滔天海啸中勉强抓住一根浮木的溺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