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竹影割得支离破碎，苏然喉间泛起腥甜——古戒的热度已从灼痛转为灼烧，戒面狼纹游动的速度快得几乎连成一片幽蓝光带。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嚎，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腐臭味更浓了。\"青羽仙子的指尖掐进他胳膊，仙裙下的绣鞋碾过一枚青铜钉，\"这些狼首纹...和古戒上的纹路，像是同一块模子铸的。\"
苏然低头，看见自己手背被古戒烫出的红痕，与脚边青铜钉的狼眼位置完全重合。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方才他们避开的弩箭刻着\"大齐\"，赵高的碎瓷、契丹狼纹、暗格里的淬毒弩机，所有线头都在往同一个方向绞。
\"看那里。\"刘伯温突然压低声音。
他的手指指向竹林尽头，那里的黑暗像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块青灰色岩壁，岩缝里渗出幽蓝微光，像极了腐尸眼睛的颜色。
嬴政的剑刃嗡鸣，五色土在剑脊流转：\"是洞穴。\"他说，声音像淬了霜的青铜，\"暗影之心的巢穴，不会藏在明处。\"
玄风长老当先一步，掌心凝聚起赤红火焰。
火光映亮岩壁时，众人倒抽冷气——岩壁上密密麻麻钉着青铜钉，每枚钉子都穿透了半截干尸的指骨，腐肉早已风化，只剩黑褐色指甲勾着钉子，在风里轻轻摇晃。
\"用活人生祭镇穴。\"刘伯温的喉结滚动，\"大齐秘典里说过这种邪术，钉魂钉锁的是生魂，死者咽气前越痛苦，镇穴效果越强。\"他指尖划过一枚钉子，突然顿住，\"这枚钉子上有刻痕...是契丹文的'守'。\"
苏然的古戒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他手腕一抖，蓝光如浪潮涌出，扫过岩壁的瞬间，那些干尸的指甲同时发出刺啦声响，像无数根针在刮擦玻璃。
青羽仙子的仙法紧随其后，淡青色光雾裹住众人，腐臭味总算淡了些。
\"走。\"苏然咬着牙。
古戒的能量正在疯狂流逝，他能感觉到戒面下的狼纹在吞噬那些腐臭气息，可这反而让他更不安——就像在饮鸩止渴。
洞穴入口比想象中低矮，众人弯腰进去时，玄风长老的道袍被岩壁刮出道口子。
洞内幽光来自洞顶的荧光石，照得四壁的符文泛着冷光。
刘伯温摸出袖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里的地脉被搅乱了，难怪之前寻不到气眼。\"
祭坛在洞穴最深处。
说是祭坛，不如说是块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面刻满螺旋状符文，中心位置嵌着块巴掌大的黑色晶体，正随着众人的靠近轻轻震颤。
幻月尊者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僧袍无风自动，原本慈和的面容变得肃穆，指尖抚过岩壁上的符文时，竟溢出淡淡金光：\"这些是上古炼金文。\"他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我曾在不周山的古籍里见过。\"
苏然心头一跳。
他记得之前在咸阳宫，幻月尊者说自己是云游僧人，可此刻他念出\"不周山\"时的语气，像在说自己的故园。
\"暗影之心并非邪恶之源。\"幻月尊者的指尖按在祭坛中心的黑晶上，符文突然亮如星子，\"它是上古炼金师元昭为平衡阴阳所铸。
阴盛则生阳，阳盛则生阴，这本是天地至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但百年前大齐皇帝贪求永生，派黑暗巫师屠了元昭的炼金阁，抢走了暗影之心。\"
\"所以那些弩箭上的'大齐'标记...\"青羽仙子突然明白过来。
\"是大齐余孽。\"嬴政的剑指向黑晶，\"他们用生魂祭穴，就是为了让暗影之心吸收怨气，变得更强大？\"
\"正是。\"幻月尊者的手掌泛起金光，黑晶表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是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正在炉前炼丹，丹炉上刻着与古戒相同的狼首纹。\"这是元昭。\"他说，\"暗影之心需要他的灵魂才能彻底摧毁，否则每摧毁一次，它就会用怨气重生一次。\"
苏然的古戒突然剧烈发烫。
他低头，看见戒面\"地煞\"二字周围的狼纹，竟与影像中丹炉的纹路完全重合。
某种尘封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第一次拿到古戒时，梦里也出现过类似的丹炉，炉边站着个模糊的身影，说\"该醒了\"。
\"元昭的灵魂...\"刘伯温摸着胡须，\"可他早已坐化千年，灵魂该入轮回了。\"
\"大齐巫师用钉魂钉镇了他的生魂。\"幻月尊者指向洞外岩壁，\"那些干尸的指甲里，锁着的不只是生魂，还有元昭的残魂碎片。\"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我本以为...本以为他早已解脱。\"
苏然注意到他说\"本以为\"时的停顿，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先不管这些。\"嬴政打断众人，\"既然要摧毁暗影之心，就先拿到它。\"他举剑就要劈向黑晶，却被苏然一把拦住。
\"等等。\"苏然盯着黑晶，古戒的热度让他几乎握不住拳头，\"方才进洞时，古戒的反应太反常。
如果暗影之心是元昭所铸，为什么它的能量会被古戒吞噬？\"
\"因为古戒是元昭的炼金石。\"
众人转头。
说话的是幻月尊者。
他的面容在金光中逐渐清晰，原本的慈和化作沧桑，眉间竟多出枚与古戒相同的狼首印记。\"我是元昭的关门弟子，虚尘。\"他说，\"五百年前，我以为师父坐化，便封了炼金阁。
直到大齐余孽出现，我才知道...他的生魂被锁在了钉魂钉里。\"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
顶上的荧光石簌簌掉落，祭坛的符文开始扭曲，黑晶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然感觉古戒的能量被抽得干干净净，眼前泛起黑星——这是他使用古戒过度的前兆。
\"洞要塌了！\"玄风长老扛起刘伯温就往洞外跑。
青羽仙子的仙法凝成屏障，护住众人头顶的落石。
嬴政拽住苏然的胳膊，剑刃劈碎挡路的碎石：\"走！\"
苏然被拽得踉跄，余光瞥见祭坛上的黑晶。
它正疯狂吸收着崩塌的能量，表面浮现出张扭曲的脸——是之前在暗格里看到的\"大齐\"刻痕，是赵高袖中的碎瓷，是契丹狼纹的青铜钉，所有恶意都在这一刻凝聚成声：\"想毁我？
你们来得太晚了。\"
\"苏然！\"青羽仙子的尖叫刺破耳膜。
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离洞口只剩三步。
古戒突然迸发出最后一丝微光，在洞顶砸下巨石的瞬间，将众人推出洞穴。
落地时，苏然撞在青石板上，嘴里尝到血味。
他抬头，看见方才的洞穴已被巨石封死，岩壁上的钉魂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幻月尊者——不，虚尘长老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僧袍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
他抬头时，苏然看见他眼里的痛楚：\"元昭师父的残魂...还在里面。\"
夜风卷起竹林的沙沙声，混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狼嚎。
苏然摸向发烫的古戒，戒面的狼纹突然静止，狼眼里映出洞穴方向——那里的黑暗，比之前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