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十年的明州港,海商陈明礼的船队被蓝雾困了七日。雾里游动着磁粉金线,与三年前雷峰塔地宫逸出的西夏梵文同源。市舶司小吏掀开《船引》册页,朱砂印章渗出冰凉的磁液,在“贩广浙者季终查覆”的条款旁蚀出整幅东海星图——八十处标注与《庆历契》中的火药库位置重叠。
“陈东家,这雾吃船!”老舵工指着雾中浮现的骷髅帆影。陈明礼握紧祖传的罗经盘,盘面磁针突然崩断,扎进《青苗贷契》残卷,契尾“贾似道”签名渗出血色磁粉。
子夜,陈明礼潜入被磁雾吞噬的宝船残骸。船舱底板下嵌着元代“遮洋浅船”特有的铁力木腰舵——三尺阔板斫成刀形,舵面阴刻的党项文与《金石录》记载的“磁纹噬魂咒”完全吻合。当他用磁石吸附舵柄锈屑时,铁粉凝成三丈高的海市蜃楼:楼阁间穿梭的商贾,手中船引皆盖着带金线的“押”字印。
“这腰舵非舵,乃引魂幡。”暗处传来苍老声音。守舵人从腐木堆爬出,袖口掉出半枚骨笛——笛孔排列与三十四章西湖底捞起的残笛严丝合缝。老人撕开衣襟,胸口刺青竟是《推背图》第四十二象,美人轮廓的眼睛里游动着磁粉尸虫。
五更鼓响,陈明礼将磁粉撒向罗经盘。蓝雾突现光路,直指南麂列岛。他的海舟刚闯入风暴区,腰舵突然自转九十度——舵轴裂口露出《西湖十景图》绢帛,苏堤春晓位置标注“磁火焚城日,残卷出临安”。
“看水纹!”舵工惊呼。海浪翻涌间浮起十二尊铜罗汉,眼窝爬出的尸虫衔着船引残片,党项文正扭曲成“每焚十舟,赐田万亩”。最老的罗汉掌心托着玉雕罗盘,盘底血书与第七章赵明诚遗言同源:“待山河重光”。
南麂岛岩洞内,秦无涯正在熔炼磁砂。他是秦桧玄孙,脚边堆着篡改过的船引册——每张“押”字印下都嵌着火药引信。
“当年先祖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今日便用八十州船引焚尽海商!”他狞笑着挥动令旗。洞顶垂下带磁粉的铜铃阵,铃舌竟是刻着韩世忠生辰的巫蛊人偶。
陈明礼的腰舵突然爆裂,露出夹层里的《黄天荡战图》:图中金军战船被磁砂凝成的“靖康”卦象吞噬,卦象空白处却写着贾似道手谕:“焚舟者非胡骑,乃汴梁旧债”。
飓风中的黑水洋,陈明礼将船引册抛向磁暴中心。百张船引遇水显影,浮现张世杰厓山血战的场景:十万军民蹈海处,浮尸群聚成星宿图。秦无涯脚下的礁石突然塌陷,露出成箱的庆历重宝——铜钱遇磁膨胀,方孔钻出带梵文的飞虫。
“海舟非舟,乃镇海针!”守舵人跃入漩涡。磁粉在他周身凝成玉龙金凤,龙尾扫过处,八百箱磁砂坠入海眼。秦无涯在烈焰中化为焦骨时,怀中的《青苗贷契》烧成灰烬,灰迹显出新卦象:“至元十三年,磁火自海燃”。
三月后疏浚航道,渔民在铜罗汉沉没处捞起半块腰舵残片。陈明礼抚过舵面裂纹,磁粉突然游成《武林旧事》批注:“船引非引,乃锁龙链”。月光穿透残舵时,海面投影出黄龙府星图,旁有血书小字:“见第三十三章厓山誓”。
他将残舵按进新铸的罗经盘,盘面“还我河山”四字突然淌出蓝色磁粉,随潮信涌向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