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饭局】
长安城的春雪还没化干净,紫宸殿前的石阶上已跪了一群老头。领头的魏知古颤巍巍举着奏章:“蝗虫乃天罚,捕杀必遭天谴啊陛下!”殿内飘来阵阵焦糊味——姚崇正指挥小宦官把金丝楠木镶玉的食盒扔进火堆,这是今日销毁的第三批贡品。
“伴食宰相”卢怀慎咳嗽着递过茶盏:“姚相,真要把蝗虫当菜炒?”姚崇瞥了眼殿外老臣,突然抓起案头蝗虫塞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卢公尝尝?比他们炖的符水香!”卢怀慎吓得倒退两步,撞翻了刚熔化的金水模具——这堆价值千金的器物,即将变成河北道的赈灾铜钱。
殿外,源乾曜捧着新拟的《汰冗官疏》驻足良久。这位新任宰相望着满地蝗虫残翅,突然笑了:“姚相吃虫,我吃茶。”他转身走向尚书省,背后传来姚崇的吼声:“告诉各州刺史,捕蝗一斗换粟一斗,本相拿俸禄垫!”
【草原的黄昏】
独乐水畔的野韭菜刚抽芽,阿史那默啜的皮靴已经踩在上面。这位纵横漠北三十载的可汗,正盯着跪地求饶的拔曳固酋长冷笑:“当年颉利可汗败于渭水,本汗今日要……”话音未落,暗处飞来三支骨箭,两匹战马突然发狂——那个叫颉质略的奴隶,举着带血的弯刀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十天后,长安西市胡商惊见八百里加急驿使马鞍前拴着个木盒。血水渗出缝隙,在朱雀大街拖出长长暗痕。大明宫含元殿上,玄宗盯着盒中首级突然大笑:“传旨!给拔曳固部送三百套明光铠,要带血槽的。”
漠南草原的夜幕降临,九姓铁勒的篝火晚会上,回纥酋长磨延啜撕着烤羊腿:“听说长安有种叫月饼的吃食?”同罗部的萨满往火堆里撒了把盐:“不如多要些铁锅,炖羊肉可比烤着香。”
【西去的烽烟】
龟兹城外的风沙迷了张孝嵩的眼,这位监察御史正在骂娘:“郭虔瓘老儿给的都是什么兵?”眼前杂牌军里有昆仑奴、吐蕃战俘,甚至有几个裹头巾的大食商人。拔汗那使者哭丧着脸:“再晚三天,王城就要改挂新月旗了!”
疏勒镇外的冰川见证着这支奇葩军队:昆仑奴用象牙占卜吉凶,吐蕃人教唐军打绳结记数,大食商人贡献了整套炼钢法。当张孝嵩的陌刀砍断阿了达的旗杆时,连城头上的吐蕃神射手都看呆了——那刀光里分明映着祁连山的雪。
捷报抵京那日,姚崇正在啃蝗虫煎饼。他瞟了眼战报突然噎住:“屠三城?这小子!”卢怀慎慢悠悠研磨着弹劾奏章:“御史杀人,该罚俸三月。”窗外,胡商牵着骆驼走过金光门,驼铃上新刻的“唐”字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太极宫的雨】
兴庆宫龙池的锦鲤突然跃出水面,高力士的拂尘差点掉进池子。玄宗赤脚站在雨中大笑:“朕的祈雨比姚相吃虫灵验吧?”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转运使的牛车正载着河南道的粟米驶入太仓。几个老农蹲在墙角嘀咕:“听说圣人在粥里掺了珍珠粉?”
尚书省廊下,韦玢抱着刺史官印苦笑:“源相,下官这算贬职还是升迁?”源乾曜往他袖里塞了包蝗虫干:“冀州有片盐碱地,正缺个会吃虫的。”窗外飘来新科进士的吟诵声,他们腰间银鱼袋上的纹饰,已从牡丹换成了麦穗。
【史笔如刀】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一载:“开元三年,山东大蝗,民或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而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捕瘗之。”司马光没写的是,那年秋天河北道的谷仓里,掺进了烤蝗虫的焦香。
《旧唐书·郭虔瓘传》记“摄御史中丞张孝嵩率兵出龟兹数千里”,却隐去了昆仑奴用龟甲占卜出师的细节。敦煌残卷p.2555号透露,那支杂牌军里有个叫阿卜杜勒的大食人,后来在长安西市开了间“胡玉楼”,招牌菜是西域风味的蝗虫馅馕饼。
大明宫遗址出土的银鎏金蹀躞带扣上,仍可见“开元三年少府监制”的铭文。考古学家发现,那些销毁的金器被重铸成了河朔三镇的陌刀——刀刃上每一道锻纹,都藏着个关于蝗虫、血火与盛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