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那个老房子前。
母亲不在这里,房子一如既往的空荡和萧索。
我坐在那个小小的阁楼里,开始阅读木板下的书籍。
一直到了晚上,我合上书,坐在阁楼里,望着窗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生活。
离家出走前,我只带上了几件衣服,母亲的日记本、一只箫和一些之前攒的钱。
目前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只剩金钱的问题了。
大部分的工作都不收童工,更何况我才八岁,还在上学。
只有部分洗碗、发传单的地方在极度缺人的情况下短暂地让我顶替。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月亮。
或许……可以找一下学校的老师寻求帮助。
想到这里,我躺在阁楼上冰冷的木板上,继续翻看母亲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大部分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的记录,只有在结尾的地方,写着一大段话:
「我会站在那片充满阳光味道的土地上等着你……我会在那人间天堂之中等着你……我会在开遍满山遍野的无尽夏中等着你。」
「你会有一天逃出那层层包裹住你的牢笼。」
「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见到我。」
所以……这些是那个叫江月明的人留给母亲的话吗?
母亲去找江月明了吗?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木质桌子上敲击着。
咚咚咚。
我被吓了一跳。
后知后觉发现是我敲击桌子发出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楼下的江边竟然出现了一抹白色,在这月光下,格外显眼。
那是……?
我连忙跑下楼,跑到江边,这才发现……
竟然是一只很小的白色山羊。
山羊正吃着草,看见我突然靠近,不由分说直接朝着我撞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撞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好在冬天的草枯萎的差不多了,松松软软的,我没有受伤,只是屁股摔得有点疼。
我坐在草丛里,看着山羊眼眸里的黑色长方形瞳孔,顿时有些好奇。
它的眼眸……好奇特。
鬼使神差地,我缓缓靠近了它。
它见状,又想撞我,但这次,我狠狠揪住了它的尾巴,让它动弹不得。
它发出不服的叫声,我揪着它的耳朵警告它:“老实点。”
它又挣扎了一会,接着不动了。
我正疑惑地想去查看,又被它狠狠偷袭了。
“可恶!”我看着它逃跑的背影,“真是一个狡诈的羊!”
它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那个夜晚之后,它再也没有出现过。
——
第二天,我正坐在教室拿出书本,班主任领过来了一个插班的少年。
他有一头到腰的长发,外貌清冷高傲,额头上也有一道墨绿色纹路。
“夕,你就坐在齐夏旁边吧。”老师指着我旁边的位置。
那个叫夕的少年看了我一眼,接着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也有着肉眼难辨的墨绿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染了墨。
“看什么看?”他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我很帅。”
我冷冷地回复:“自恋。”
夕显然有些恼怒,不过碍于班主任在场,并没有发作。
下课的时候,我正想出去,他挡在课桌前不让我出去。
因为我的座位在里面,我必须经过他的位置才能出去。
“齐夏是吧。”夕瞥了我一眼,“你就是嫉妒我。”
我失笑:“你确实很帅,可以了吧。”
他愣了一秒,没想到我会这么听话。
我看着他依依不舍地让出了位置。
小屁孩,还挺较真。
我走到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简述了一下我的情况。
班主任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为难:“齐夏,齐渊他的势力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惹得起的……而且你离家出走确实不对,我可能……帮不了你。”
果然。
果然是这样。
我沉默着回到了教室。
一群小孩正围着一个人,对他拳打脚踢,我听见他们在说:乞丐、穷鬼、装货什么的。
我走过去,竟然是夕。
很明显他在反抗,但根本打不过那几个小孩。
这几个小孩家里都很有钱,平时性格也是嚣张跋扈,专门爱欺负没钱没势的新人。
我看见夕洁白的衣服都被踢脏了,头发也一直被拖拽着。
有个小孩叫道:“你个男生还留这么长的头发,真恶心哦!”
夕扬起胳膊,想要还手,却被另一个小孩一脚踹翻在地上。
夕一眼就看到人群外的我,向我投过来了求助的眼神。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他,是老师不会管这件事,而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打得过那几个小孩。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那群小孩一哄而散,他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座位。
我看见他的脸上满是脚印,嘴唇也被踢破了,还流着血。
我递给了他一张纸。
他没有接,只是失落地说道:“没想到来到这里,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也是逃出来的吗?”我问他。
他低低道:“有个家庭收养了我。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会好一点,但他们却不把我当「人」看,我偷了他们的钱,跑出来了。”
“一直都很想上学,就……先来到这里了。”
果然……跟我差不多的遭遇。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摇头,揉着眼睛,“可能去孤儿院吧。”
也是……孤儿院是个好去处。
只可惜我去不了,毕竟我的父母都还在。
只是……母亲会去哪里呢?
我呆呆地想着,忽然想起母亲曾经给过我一个手机,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的手机,只是我当时弄丢了,后来也未曾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和她分开,就没有认真找过。
但是我现在……也不可能回去找了。
闷闷地回到阁楼里,我站在窗前,吹奏起了那支箫。
箫是母亲教会我的,她说箫的韵律很好听,而且箫可以随身携带,跟钢琴不一样。
母亲最爱用钢琴弹奏「卡农」。(可以听一下,很好听,建议抖音搜)
在离开前的那段时间里,她难得很长时间都处于清醒状态,于是让我跟着她去三层学习荒废已久的乐器。
我对着窗外江上的月色,吹起了手中的箫。
箫声呜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带着我对母亲的思念——
像风一样消散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