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别人的舞台,别人的风景,我在布兰坊村只是寄住,布兰坊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我。
在那些小孩眼里,我就是个外人。
那之后,我很少再去找他们玩,我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轻易去接触那些可能带来伤害的人和事。
我不喜欢自己的家庭环境,不喜欢自己生活的地方,不喜欢遇到的那些恶俗的事儿。
上学认字后,书成了我的寄托。我读的第一本课外书是《安徒生童话》,那本书被翻烂了,后来又借给同学,对方一直也没有还给我。
听说被拆成一页一页的找不回来了,那本承载着我童年梦想的书,就这样消失在了时光的长河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记忆,在我的心中久久萦绕
那时候,乡下没有什么书店,别说书,有字的东西都少,街上那家书店的书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更新。
那个男售货员态度特别不好,每次我说“可以把这本书给我看看吗?”
他总会煞有介事地停下手中那似乎永远做不完的琐事,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剑,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友善与温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随后,他会冷冷地抛出那句让人难堪的话:“你有钱买吗?你买我就拿给你看。”
我都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像是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恨不得立刻钻进那狭小的柜台里,狠狠地咬他一口。
小时候,看小人书,一幅画下面有几行字,每天看,几乎能倒背如流。
偶尔去亲戚家,如果看到一本带画的书,可能已经残缺不全,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拿过来看。
有一次,我发现有个亲戚家的桌下垫着一本书,上面布满灰尘,我竟然撬出来,津津有味地看了三天才看完,几乎能把那些内容倒背如流。
时光流转,到了暑假。如果没有走亲戚的计划,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就像是被囚禁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
除了完成那看似枯燥无味的作业,剩下的时间,我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儿。
在那些无人打扰的日子里,我会一个人悄悄地跳进小溪。
清凉的溪水包裹着我的双脚,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自己叫几声,就当打了一场水仗。
站在那山坡上,微风轻拂着我的脸颊,我兴奋地打个滚儿,感受着大地的温暖与柔软。
然后,我用手指比划成手枪,嘴里发出“砰砰”的声音,仿佛自己真的置身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之中。
更多的时候,我会经常呆呆地看着河边的那一棵棵柳树。
春天,当第一缕春风拂过,柳树抽出嫩绿的芽苞,那细细的柳芽,像是一个个含羞的少女,散发着淡淡的忧郁与寂寞。
夏天,知了躲在柳叶间,一会儿浅吟低唱,那轻柔的声音如同悠扬的乐章,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实在无聊的时候,我会打着赤脚,一个人在大马路上逆风奔跑。
脚下的路面有些粗糙,却丝毫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外面的天空蓝得一无所有,那纯净的蓝色仿佛能洗净我心中所有的烦恼。
我越跑越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的头发随风飞扬。在这广袤的世界里,我越跑,越有一种无枝可依的自由。
在这样一个经济并不富裕、交流欠缺、资源匮乏的家庭环境中,我从小便在心底深深地埋下了一颗想要逃离的种子。
那颗种子,在我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驱使着我不断地去寻找另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直到我遇见了他——周冬冬。
他叫冬冬,与我的小名东东发音如出一辙。
冬冬是伯父新收养的养子,据说,伯父为了将他带到这个家,花费了一万元。
这笔钱,在那个年代,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却也换来了冬冬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
冬冬的出现,就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我孤独童年的阴霾,照亮了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在我人生所有物是人非的风景里,他成为了我最珍贵的记忆,也是我最喜欢的存在。
那个暑假,本应是我人生中最无聊的时光。
小学刚毕业的我,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既无假期作业的束缚,也无处可去。
二姐那粉红色的卧室,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让我每天都感到百无聊赖,仿佛都能闻到时光发霉的气息。
然而,冬冬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他第一天来时,伯父热情地邀请我们一家过去吃饭。
母亲虽然有些犹豫,但伯父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动不已:“东东,你想不想要有个哥哥?”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哥哥早死了。”
伯父笑着纠正我:“咦,可别瞎说,这个是活的,他也叫冬冬,想不想去看看?”
他也叫东东?在哪?无所事事的我来了兴趣。
“在家等着你呢,给你带了好多糖果。”伯父笑眯眯地说。
而伯母也语气温和地附和:“走吧,东东,伯母给你炒腊猪肝吃。”
伯母的这句话,如同一记致命的诱惑,击中了我的心头。
我最爱吃炒腊猪肝了,那香味、那口感,总是让我回味无穷。
于是,我欠欠屁股,准备起身。
母亲在旁边悄悄拧了我一下,但我的话已溜出嘴边:“伯母,少放点儿辣椒啊。”
“好的!”伯父和伯母的脸上都露出了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笑容
我撒腿就跑,母亲在后面喊,但我早已跑得没了人影。
伯父家很近,就在隔壁,我看见冬冬正背对着我,和他的亲生父亲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他的亲生父亲看见了我,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你是东东吗?”
我点点头。
冬冬突地转头,看见我的瞬间,先是有些腼腆,继而撇下他父亲,快速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一般。
他亲生父亲说:“冬子,快,抱抱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