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憨厚地笑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伸手帮我抹了抹脸上蹭的白灰,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我一下对他产生了好感。
当他向我张开双臂时,我主动靠了过去,他抱着我,在原地转了一圈,我快乐地都快飞了起来。
那可真是惊鸿一瞥后拥抱的芬芳,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他放下我后,还紧紧搂着我,盯着我看。
我也盯着他看,眼神相撞的瞬间,我们都不明所以地笑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和磁场吧,就像电影《怦然心动》说的那样:“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我觉得他真是好看,刚剪过头发,显得很精神,五官端正,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蛋,上面还挂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浓浓的眉毛下面,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的笑真是迷人啊,着一种浑天而成的羞涩,将一个少年的稚嫩单纯展现得淋漓尽致。
“爸,你看东东,长得真好看,像个小姑娘!”他和他父亲说话,眼神却直溜溜地盯着我,透着一股机灵还淘气的劲儿。
我不说话,眨了眨眼睛,羞涩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怎么说,我的俊俏确实遗传了我的母亲,我虽长得俊俏,但我不女气,很多过路的外乡人看见我,都啧啧赞叹说:“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小孩。”
后来,陆续有人过来看冬冬。伯父大方地给抽烟的散发过滤嘴香烟,不抽烟的则给他们分发糖果。
冬冬不愿意见那些陌生人,拉着我进了卧室。
有些人,才遇见一下子,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什么事都说。
我们说了很多话,他告诉我他怎么到这里来的,坐了多久的车,一路上都看见了什么。
他普通话不好,又不会说桐梁话,我听得很费劲。但我装着听懂了的样子,跟着他开心的表情乐呵呵笑。
他还不停给我塞各种好吃的。
他还不停给我塞各种好吃的。他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芝麻糖,问我好吃吗?
我半仰着头,笑眯眯说好吃。他又往我兜里塞了一把,我说够了。他就又塞了一抓花生,我的裤兜装得鼓鼓囊囊的。
快到饭点时,我二姐受母亲的吩咐,生拉硬拽把我拖回了家。二姐训斥我说:“一副馋猫相,没吃过腊猪肝啊。”
我们都讲究正当其时。
这个“时”包括天时地利还有人和。
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在“正当其时”的时间,遇到了“正当其时”的人。
冬冬的到来,对于我来说,就是在“正当其时”的时间,遇到了“正当其时”的那个人。
全中国有那么多农村,农村里有那么多姓周的少年,他却偏偏成了伯父的养子,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虽然有点遗憾没在13岁之前遇到他,但因为遇到了他,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冬冬常说,是我的热情抚慰了他初到异乡的孤寂和惶恐,我更想说,是冬冬的到来,点燃了我对生活的热情和向往。
我从来没这样开心过,只要和冬冬在一起,我就会开心得像湖水的涟漪,一圈接一圈地漾。
冬冬比我大两岁,我13岁,他15岁。
他老家是五百里外的另一个市下面的农村。
冬冬的老家在五百里外的另一个市下面的一个超级偏远的农村,他的父亲有十个孩子,七个儿子三个女儿,他排行老六。
在他之前,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在他之后,还有一个妹妹和三个弟弟。
孩子太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冬冬从小就是黄莲掉在了苦胆里,苦透了。
其实,就算到了2025年,中国仍有3亿人月收入仅1000元,你要没穷过,真的不懂。
冬冬说,有段时间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吃的,他憋了好几天不敢上厕所,怕饿。
冬冬的父亲对我伯父说,冬冬下面这三个儿子,你随便挑,挑中哪个带走哪个。
冬冬最小的弟弟只有五岁,都还没上学,最适合抱养,但伯父偏偏一眼就相中了冬冬。
伯父说,冬冬长得可爱,喜庆,很有福气的样子,像只小老虎,一双极大极水灵的眼睛,很有活力,就算坐着,头也总是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机灵的像伺机而动的猫头鹰。
虽然冬冬已经15岁了,再过几年都要成年了,可以承担起家里的重担了。
但伯父愿意多加钱,最终加到元,在金钱的诱惑面前,冬冬的父亲还是投降了,忍痛割爱把冬冬过继给了伯父。
虽说这是合法的手续,但冬冬父亲到底还是因为穷,元在当时算是巨款了。
这样一笔巨款,也就伯父能拿得出来,我们家别说,能搜出3000块都烧高香了。
我父亲只要开支了,第一笔支出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大喝一顿,每次都醉醺醺回来,就开始要母亲做这做那。
冬冬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我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让我一下把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在那之前,我满心都是和父亲较劲的念头。
可如今,连这些想法都被冬冬的出现给冲淡得无影无踪了。
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就像两条原本并行的轨道,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偏离,越隔越远,远到我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仿佛他被一团迷雾所笼罩,在我的视野中逐渐模糊。
我和父亲就这样,走着走着,就散了。当然,他仍然是我的父亲,他仍然爱我。
曾经,我对父亲有着诸多的期待和理想化的看法,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一些事的发生,这种心态发生了转变,让我对他的看法有了偏差,或者说,变得真实客观了很多。
我其实很看不起我父亲,要不是他实在太宠我,我会觉得他一无是处。
他有着一份正式的工作,在人前总是威风凛凛的,仿佛带着一层光环。
然而,这表象背后,却是他对家庭的疏忽。他常常不顾家,将家里的重担都扔给了母亲。而且,人后的他太过轻浮,总是做出一些让我感到羞愧的事。
我总觉得,有这样一个父亲,是我人生的不幸。
每次听到别人在背后冲我指指点点说,这个就是林业站那个淫棍的儿子,我的心就像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脸上无光,甚至会有一种深深的耻辱感,仿佛自己也被贴上了同样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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