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胤刚准备跟着几人下房车，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动作一顿，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着“虹姐”两个字。
“玲姐，你们先过去。”顾胤朝车外的三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先行。
他接起电话，重新回到座位处：“虹姐。”
电话那头，常虹的声音传了过来：“阿胤，吴总那边同意了你的方案。企鹅音乐第一次提出的补偿条件，吴总当场也给拒了。”她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些，
“吴总特别说了，都是一家人，你最后提的那个分成方式太见外，不合适。他给否了。”
顾胤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片场忙碌的景象，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温和，“谢谢公司和吴总的支持。虹姐，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要辛苦你多费心了。”
“放心。”
专辑的事情没解决，但不妨碍剧组的工作。
顾胤整理了下衣襟，推门下车。
“顾胤！这边！”不远处，导演楚洋眼尖地看见了他，立刻招手示意。
待顾胤走近，楚洋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压低声音问：“我早上刷到热搜了，专辑那事儿……你还好吧？没受影响吧？”
“没事，楚导。”顾胤笑了笑，神情平静，仿佛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一点意外而已。”
“你说没事就好。这件事都是音乐平台那边出的纰漏，造成的所有损失，必须得找他们追责到底！”楚洋一边引着顾胤往开机仪式场地走，一边出声安慰。
“多谢楚导关心。”顾胤微微颔首，“虹姐那边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公司法务团队也已经正式介入，后续会按流程来，您放心。”
楚洋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那你这张专辑……”
顾胤脚步未停，笑着回应：“一切照常。按原计划上架。”
“现在发？”楚洋有些意外，“损失会不会……”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了。
“免费上架。”顾胤接得很快，“就像楚导您刚才说的，平台的失误，责任在他们，自然会找他们追责。这张专辑是为粉丝准备，自然也要让她们听到。”
楚洋闻言，用力点了点头：“那就好，没影响到你就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剧组开机仪式的待机区域，神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抱着道具、调试设备来来去去，导演助理也拿着对讲机急促地沟通着什么。
“楚导！顾老师！这边！”一位场务小哥在人群那头发现了他们，立刻扯着嗓子高声招呼，声音穿透了现场的喧闹。
顾胤和楚洋闻声快步走过去。
听到工作人员招呼，正和其他演员谈笑的柳月，顺着众人视线抬眼望去。
她唇角微扬，率先打起招呼：“楚导好，”目光转向顾胤时，语气添了几分微妙，“顾胤，好久不见，接下来多多关照。”
听她这么一说，顾胤神色没有变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柳老师好，关照不敢当，您是前辈。”
柳月怔了一瞬，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绷住——顾胤这话听着客气，却像根细针扎在她心上。
他是在嘲讽她空长资历吗？
是，她三十岁了，主流三大奖的影后江北一个没摸着，确实比不得他年少成名、奖项等身。
可她并不是毫无根基，没有演技的人。
提名名单上亦不缺她的名字，只是总差临门一脚罢了。
要不是拿到手的好本子越来越少，要不是现在流量为王的世道，挤压她们这些兢兢业业演员的生存空间。
她怎么会被晚出道的后辈这样软刀子扎？
又怎么会在一个围绕女主重构故事逻辑的戏中，不仅拿不到一番，竟连个平番都争不到，只能屈居二番……
凭什么？
柳月翻涌的思绪，顾胤连余光都吝于给予。
他已经转头对周围陆续向他问好的工作人员与其他演员，一一寒暄，态度温和周全。
柳月那句“好久不见”，本就带着试探的挑衅。
虽说这是继续金鸡奖颁奖礼后，两人首次在线下碰面。
但剧本围读早已经在线上进行了多日。
只不过因为开机突然提前，整个围读阶段，顾胤只能透过屏幕与其他演员梳理剧本。
这里自然包含柳月。
这本是培养默契的良机，尤其对手戏演员，需提前适应彼此的节奏与气息。
只不过柳月在剧本围读的时候，总喜欢透露一些内心真实想法。
顾胤现在的流量，心里忍不住泛酸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没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有她仗着是前辈，在偶尔的夸奖中夹带私货。
剧本围读工作量很大，剧组上下——身兼编剧的导演楚洋、摄影指导、美术总监及各部门核心——谁不是同步投入战斗，那有闲心思在管这些。
全都各忙各的，导演梳理每场戏的节奏，摄影指导要考虑镜头怎么拍，怎么构架镜头语言，美术要琢磨要怎么搭，才能出现质感……
都想在围读中揪出逻辑漏洞或拍摄难点，要避免开拍后才发现问题，造成返工和损失。
短短十天内完成从文本到视觉的预演，自己压力都大的要死，谁还想理她的别扭。
楚洋见状，笑着打圆场：“客气什么，你们可是要演夫妻的人。”
柳月：“……”
“你怎么了？脸色很差。”楚洋打量着柳月苍白的脸，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楚洋心里直打鼓，他是真怕啊。
他现在十分懊恼，就不该脑子一热，提前开机！
这日子挑得也太邪门了！
先是开机前一天，顾胤新专辑出事，现在连女主角也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这兆头也太差了！
柳月面对导演关切的目光，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楚导，我可能有点低血糖。”
“那开机仪式还没开始呢，你赶紧，先去吃点东西垫垫！”他连忙说道，示意柳月赶快离开去吃东西。
柳月脸上的表情难以控制地抽了一下，但楚洋此刻根本顾不上她的感受，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快去啊！低血糖不能忽视的！”
开机仪式上要是晕倒个女主角……老天爷，他会疯的！绝对会发疯的！！
楚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月只得妥协，声音带着点无奈：“……好，那我先离开一下，吃点东西。”她转身准备离开。
“好好好，快去！慢慢吃，不着急，时间还够！”楚洋在她身后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那操心劲儿，活像个生怕孩子饿着的老妈子。
站在一旁的顾胤，将楚洋这从恐慌到过度关心的转变尽收眼底，眼眸中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位楚导，总能以他独特的方式让人印象深刻。
“你们也赶紧的，动起来动起来！”楚洋把焦虑转向了其他人，对着周围待命的演员和工作人挥手，“检查一下供品台！待机状态！都进入待机状态！”
“好的，楚导。”围在旁边的演员们立刻心领神会，识相地散开去准备了。
“楚导，我也先去准备了。”顾胤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带着惯有的温和语气向楚洋道别。
“嗯嗯，去吧。”楚洋随口应着，目光还在扫视全场，但马上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补充道，“阿胤，放心。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该是你的，怎么都不会变。宣传、番位，一切都会按合同走。”
柳月签合同前，他就和她说的很清楚了，电影的一番和宣传侧重都是顾胤的，如果她以为进组，就可以不按照游戏规矩来……
他们华英也不是吃素的。
顾胤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紧张协调道具的场务身上，似乎对楚洋这番带着警告意味的保证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在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啧，真是……”楚洋看着柳月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嘀咕道，抓了抓后脑勺，“她来签合同谈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这个样子的……”
见顾胤似乎没在听自己的话，楚洋提高了点音量：“顾胤，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楚导。”顾胤这才将视线从忙碌的片场收回，投向那个临时搭起的、铺着红布摆着供品的香案台子。
他抬手指了指那边，“差不多要开始了，我看到赵制片在跟俊辉哥打手势了。”
楚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俊辉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这边跑来。
“阿胤！楚导！”俊辉跑到近前，“制片人说都准备好了，喊你们过去，要开始了！”
尽管剧组资金充裕，但楚洋坚持把大部分预算都砸在了异地拍摄和场地租赁上，力求真实质感。
因此，楚洋也没有搞什么声势浩大的开机仪式。
流程很简洁，几位主创团队——导演、制片、男女主角、其他到场演员等，在香案前站定，面朝东南西北四方，神情肃穆地燃香、鞠躬，将香插入香炉。
祈求拍摄顺利、剧组平安、作品大卖。
最后的重头戏是“揭幕”，楚洋和制片人一起，将覆盖在摄影机上的红绸布揭开，象征着镜头开启，故事启程。
随着红布落下，简单的开机仪式就算完成了。
仪式结束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整个剧组就已经运转起来。
场务们手脚麻利地撤下香案供品；灯光师、摄影师迅速就位，调试机器；化妆师快步上前为演员们做最后的补妆调整。
剧组要开始开机后的第一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