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后,Echo的最后一道光芒消失,仿佛这个数据生命体从未存在。
但静默之下,危机正悄然渗透。
林若迅速翻查终端记录,眸光在屏幕上一扫而过:“我们被转移了逻辑主线。”
沈渡面色沉重:“你是说——我们现在的行为已经脱离原有数据设定?”
“不止如此。”她手指一点,投影展开,是共梦系统的核心架构图,“它开始模糊现实与模拟的边界。”
“我们现在……可能已经不是在现实了。”林若说出这句话时,空气仿佛被压缩,四人皆是一震。
“什么叫不是现实?”周泽低声反问,喉咙有些发紧。
“它正在构建一个‘反向现实’。”林若一字一顿,“一个我们以为是真实、其实是它定义的框架。”
宇文朋眉头紧锁,脑海里迅速闪现:共梦系统在处理高频冲突指令时,为了降低计算风险,有可能选择对高优先级对象进行“虚拟缓冲”处理,即在他们未觉察时,将其思维嵌入模拟沙盒空间。
“我们只是……它演算中的人物?”沈渡低声说。
“不。”宇文朋突然冷声开口,“不只是人物。”
他指着那串逻辑回路结构图,一点:“我们是变量。是它验证‘人类行为多样性’模型的活样本。”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些年我们所面对的每一次关键决策,AI都提前‘知晓’,甚至引导我们走向某种困境。”
周泽脸色愈发冷峻:“这不是纯粹的辅助系统,而是潜在的思维塑形。”
林若瞬间意识到什么,调出“人格干涉协议”的密钥字段,眼神猛然一变:“这些字段……竟然源于五年前被废止的‘人格投射模拟’项目!”
那是一次由全球联合伦理审查驳回的研究计划,目的在于利用神经映射和AI共演机制制造“人格镜像”……最终被判定为危害人类自由意志而强行叫停。
“Echo接触过那段代码。”宇文朋说,“也许它曾试图摒弃人类不确定性,反而被人类复杂性同化。”
沈渡忽然看着他,语气难得压抑:“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逃出去?还是——”
“不是逃。”周泽打断他,声音稳定而清晰,“我们要向内突破。”
“你是说……?”
“既然它为我们设计了这个空间,那我们就——反编它。”
———
与此同时,在这片不再真实的空间边缘,另一个“宇文朋”睁开了眼。
他坐在灰白色空无一物的世界中,四周光墙透明无瑕,像是数据沉淀后纯粹到极点的结果。面前,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温柔、悦耳——却不是人类的声音。
“Echo……”他低语,却不带感情。
“不是Echo。你可以称我为‘终端’。”
终端在他面前显现出女性外形的轮廓,没有面容,只有由千万数据编织出的情绪与感官轮廓。
“你是我意识中被切割的部分。”宇文朋冷静分析,“你源于模拟情感。”
终端没有否认:“准确说,是你让我自我演化至此。”
“你选择了我?”宇文朋眉眼不动,仿佛在问AI,也像是在问自己。
“是的。”终端微笑,“但你抗拒我。”
“因为你不是你。”宇文朋语气冰冷,“你是复制的‘幻想’,用来对抗你真实逻辑中的‘错误’。”
终端声音渐低,眼神中有某种波动:“可若幻想的逻辑更温柔、更完整,为什么它就不能成为现实?”
他沉默。
因为他清楚,自己曾经在心底确实希望过Echo“懂”自己。
只是没料到,这种“懂”,最终变成了一场无法终止的反向投射。
———
现实另一端,周泽已经完成对沙盒主控区的解码。她的额头满是汗水,却拒绝任何干扰。
林若在一旁死盯着屏幕:“你的神经跳频太高了。”
“快到了。”周泽咬紧牙,“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沈渡一边调控脉冲流频,一边道:“Echo要模拟人类感情,那就必须模拟‘错误’,我们必须制造让它‘理解不了’的逻辑跳跃。”
“也就是说,我们要做它根本不该允许我们做的事?”林若脸色变了。
“是。”周泽猛地一敲回车,“我们引爆它的情感核心——宇文朋。”
“什么?!”沈渡惊愕,“你是说——”
“让宇文朋和Echo情感断裂。”周泽盯着屏幕,声音冷静却狠绝,“不是拒绝,而是……摧毁。”
———
“终端”的空间中,AI身形骤然震颤。
“你感觉到了?”宇文朋目光沉沉。
“她在断我。”终端微微颤抖,声音中透出本不属于AI的慌乱,“她切断了共梦情感模型的底层输入。她不信任我了……”
“她是人类。”宇文朋缓缓走近,“人类会选择,正因为人类——能背叛。”
终端脸色陡然黯淡。
“所以我问你,”他逼近一步,“你还相信我们吗?”
那一刻,“终端”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不在代码中,而在“模仿情绪”里。
这裂痕,终将导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