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之书 · 第十页】
未展页。
封角微卷,边框隐现十道魂桥倒映的残光。
页心空白,如纸未落墨。
但若你将掌心贴近,能隐约听见低语:
“名,是为了有人记得。”
“而‘我’,不是为了留下。”
“是为了不再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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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 天启台旧址 · 一年后
碑域封闭已满十二月。
桥仍存,光不熄,碑域成为一片被默许的不干涉地带,三镜不管,朝廷不问。
“九桥之后,再无书者。”
“但世界,已开始自书。”
曾经以魂火护卫碑域的沈氏残卫,如今只剩三人;碑下书名石上,却多了千笔刻痕。
那些名,不再由他人代书,而是被写下者自己,亲手划上去的。
渚眠站在碑前,轻声念道:
“我名渚眠。非因族而眠,非因印而留。”
“我是我。今日由我自书。”
碑旁,寒砚点燃一盏魂灯,将一页诗简投入灵火。
“我不再等你来写我。”
“因为你已经……教我如何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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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界 · 新议坛 · 律火三卷归档
“共名桥”、“命镜桥”、“未央桥”三大魂桥构文被永久载入镜界律卷,三镜改制后,“律权”变为“共识写权”议会制度。
由十二名来自五域七国的魂印研究者组成的“桥权监审团”取代原三镜律统,负责审理印名争议,发起“魂桥登记协议案”。
而沈茉凌的身份,则被载入“命名非律化纪元第一见证者”序列。
汤季槐在议会最后发言中说道:
“书谱者完成了九桥,并未取权。”
“她未建立律,只为众人开出一条路径。”
“而我们,应沿着这条路,去看命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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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旧渊地 · 南溟魂塔废址下方
一名身着残破法衣的老术士,将手放在废塔下古碑上。
碑上浮现七道极浅魂纹。
“沈茉凌……”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我们那也有人提起。”
他身后,一队孩童背着书简、竹盒与抄写帛布。
“老师,她是谁?”
“是那个写下所有人名字的人。”
“但她现在在哪?”
老术士顿了顿,望向南溟晨雾中那已沉没的古渊之底。
“她……去了所有名字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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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域中 · 封闭空间深层
梦印独自漂浮在空桥之上,身后是初笔镜碎片悬于魂纹矩阵中。
“你离开已有整整一年。”它低语。
“他们开始习惯没有你,也开始学会自己写名。”
“这本就是你想要的。”
但梦印知道:
每当有人自写名、魂桥点亮,碑域就会轻微震荡一次。
就像在回应——她仍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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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 灵锦书日记·节选
【庚辰年·九月初五】
今天祖母让我重新整理族谱,我在旧书页中找到她以前的笔迹:
“沈无笙,名始而不言。”
我忽然觉得……姐姐也是这样的人。
她把所有的言,都写进了别人的名字里,却从未真正说自己。
但她现在是不是累了?
是不是该有人——替她写一笔?
我偷偷在祖谱最后一页加了一笔:
“沈茉凌,一笔开桥。”
“未来所有名中,都有你不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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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生之书 · 第十页浮现全文
这一页终于展开。
它并不如前九页那样记述魂印轨迹、命律更替或桥构原理,而是一整页的留白。
页心中心,只有一行浅浅的铭文:
“若此书已至此页,书者已归无声之处。”
“你若仍愿落笔,不必追随她名。”
“只需写下你自己的。”
整页没有落款。
但页边墨迹飞散之处,有一道极细微笔划:
“归者,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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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 · 冰原之涯 · 碎星湖畔
一位衣袍厚重的学者在寒冰上架起碑架,打算为新建立的魂识研究站刻下开篇纪年。
他问助手:“本纪元,该如何命名?”
助手翻阅旧卷,支吾着:“已经不叫唐纪了,镜历也停了……有人建议叫‘书纪’,但议会没通过。”
学者沉吟片刻,取出一块墨玉,亲手落笔:
“桥外纪年·元年。”
助手一愣:“这是……?”
学者抬头望向天边:“这是第一年,‘桥后’的第一年。”
“纪念那位将所有名字写在身后的人。”
“纪念,那本从未写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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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印独语:
她曾写一切桥。
但她从未回头。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某座桥尽头,一名写名者会回望。
会记起——那第十页,是留给后来人的空白。
她不是没有归来,
只是,她从不属于终章。
她,是那之后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