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太医的劝诫,柔则又忍耐了两天,但是今天胤禛来她这里说想要关心一下她的情况,但是眼神上回避自己,最后连还找借口说前院有公务处理,晚膳都没用就走了。
这件事彻底点燃了柔则心里的火药桶。
柔则便猛地攥住王嬷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
柔则的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惊惶和担忧:“奶娘,本福晋这个样子,王爷他……嫌弃,他是不是在嫌弃……”
她咬了咬唇,眼底浮上一层水雾,“额娘明明说过,只要泡了那些草药拔了寒毒,不会影响本福晋的!现在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不便宜了后院那些女人吗?”
王嬷嬷被她掐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能轻声安抚:“福晋别急,老奴瞧着您这火气是胎里带的,过些日子小阿哥出来了,自然就好了。而且王爷心里,您是最重要的,王爷他是回前院的,并没有去别人那里。”
王嬷嬷企图告诉柔则,王爷其实不怎么去后院的,想让她不用担心。
可这句话更加刺痛柔则,因为王爷宁愿自己宿在前院,他也不愿意留宿正院,这能说什么?说明他真的在嫌弃自己吗!
柔则猛地甩开她的手,赤着脚从榻上下来,踉跄着冲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嘴角的火泡红肿刺目,连眼下都泛着淡淡的青黑。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喃喃道:“王爷是不是嫌本福晋丑了?他前日来,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他转头就去了甘氏那里……”
王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低声道:“福晋多心了,王爷是心疼您怀着身子,怕扰了您休息。”
柔则却突然抓住王嬷嬷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奶娘,息肌丸真的不会有事吗?本福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娘当年……也这样吗?”
王嬷嬷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老福晋当年确实用过,可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而且早就停了药调养多年才怀的福晋的。
可福晋呢?老福晋想的是福晋嫁入王府前在家泡草药拔了寒毒再养上一两年定会没事的。
但是福晋嫁进王府后,发现王爷喜欢柔弱小巧的汉女,为了独占王爷的宠爱,仍然坚持使用“息肌丸”而她也想着让福晋打压后院的女子,没有阻止过。
之后福晋又想生下嫡子,等都没等,也不排那寒毒,直接强行怀孕,现在这个情况,她根本不敢同老福晋说。
但此刻看着福晋慌乱的模样,她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自然是真的!老福晋当年不也平安生下您了吗?这东西若真有害,乌拉那拉家哪敢让您用?”
她扶着柔则坐回榻上,轻轻拍着她的背:“福晋且宽心,您这是头胎,难免身子不适。等过了这阵子,胎坐稳了,自然就好了。”
柔则怔怔地望着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花瓣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那花是王爷挪进正院的,说是想让正院四季开花,现在呢?花是开着的,可她却觉得自己心里的花在凋零,王爷是因为她容貌有瑕才不愿留宿正院的还是他正在变心呢?
柔则想起最近来请安时,那趾高气昂的甘氏,手指攥紧,曾经这后院谁敢对她如此?
又是一天晨光洒进正院,柔则端坐在上首的紫檀大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各院格格们依次行礼问安,唯独甘氏的座位空空如也。
“甘格格今日请假了吗?”柔则问一旁的婢女,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屋子人都屏住了呼吸。
正说着,外间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甘氏扶着丫鬟的手姗姗来迟,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衬得那张娇媚的脸愈发得意。
她敷衍地福了福身:“给福晋请安。昨夜伺候王爷歇得晚,今早身子实在乏得很,还请福晋恕罪。”说着,还故意揉了揉后腰,眼角眉梢尽是春色。
柔则看着甘格格矫揉造作的样子,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顺着她的手视线猛地定住在甘氏的小腹上。
她想起昨日王嬷嬷的耳语:“甘格格这个月的葵水迟了五日……”茶盏在她手中微微发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浑然不觉。
“哎呀,甘姐姐这腰酸得厉害呢。”一旁的苗格格用帕子掩着嘴笑道,“莫不是……”
她们正说着笑,“啪”一声脆响打断了满室私语。柔则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鎏金护甲在檀木上刮出几道细痕。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颤。
“甘氏!”柔则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这是对本福晋让你来请安不满吗?”她的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给本福晋请安累着你了?好大的架子!”
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得后退半步:“福晋明鉴,奴婢绝无此意……”
“闭嘴!”柔则猛地站起身,好像站不稳的样子。
她强撑着指向院外,“给本福晋到院子里跪着!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福晋!”
正院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们惊慌失措地喊着,其他格格们也吓得纷纷起身。
王嬷嬷知道主子什么意思,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柔则,转头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甘格格拖到院子里跪着!福晋要是有个好歹……”她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去请府医!就说福晋被甘格格气晕了!”
甘格格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往外拖,金步摇歪斜地挂在鬓边,早没了方才的得意:“冤枉啊!福晋!奴婢冤枉……”院中的青石板被春日的晨露浸得冰凉,甘格格被人强硬的按在那里,膝盖被咯的生疼。
甘格格跪在那里,听着屋内传来的慌乱脚步声,她不明白福晋怎么突然就发火,没有任何预兆的,她这也没做什么呀!不就是小妾的惯用伎俩吗。
甘格格突然打了个寒颤——总感觉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要发生。
府医听到正院的传唤又全体出动,进了正院的屋子,为福晋诊治。
府医们围在床前轮流诊脉,几人交换着眼色——福晋脉象平稳,哪有什么急症?
王嬷嬷立在拔步床旁,阴恻恻地开口:“福晋方才被甘格格顶撞,气得当场晕厥。各位可要仔细诊治,若惊动了小主子......”
这话里含义府医们听懂了,反正福晋就是气急攻心动了胎气呗,后院手段。
“福晋这是受了惊吓,胎气略有浮动。”最年长的府医捋着胡须开口,“有些危险,需用安胎药静养。”
王嬷嬷立即接话:“可不是!我们福晋怀着王爷的嫡子,要是被那些个不懂规矩的气出个好歹……”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窗外,甘氏跪着的方向。
府医们会意,纷纷提笔开方。
药童捧着笔墨在旁伺候,写出来的方子却都是些温补的药材——横竖福晋根本无碍,做做样子罢了。
屋里的府医按照王嬷嬷的要求讨论着怎么“保胎”屋外跪着的甘格格只觉得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小腹一阵阵疼痛,她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拽着她的婢女说自己肚子疼,让婢女去和福晋说,可正院的婢女守着屋门外不理会。
甘格格又跪了一会儿,冷汗已浸透里衣。
小腹传来的绞痛越来越剧烈,她死死抓住贴身丫鬟春桃的手:“快去...去告诉福晋...我怕是……”甘格格现在怀疑自己有孕了,想要福晋饶过她。
春桃刚要起身,就被守在廊下的粗使嬷嬷一把推回:“主子们正在诊治,哪有空管你?”
一阵剧痛袭来,甘氏突然感觉到腿间涌出温热的液体。她低头看去,浅色旗装的下摆已晕开一片暗红。
她知道福晋罚她的目的了:“我的孩子……”她眼前发黑,声音颤抖得不成调,“春桃!快去求王爷!”
春桃哭着往外冲,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架住。为首的周嬷嬷冷笑道:“格格还是安分些,惊扰了福晋养胎,你担待得起吗?”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将甘氏蜷缩的身影拉得老长。
透过半开的窗棂,守在正厅的格格们看着甘氏瘫倒在地的身影,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她们分明看见血水已经浸透了甘氏的裙裾,在青石板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这情形……”一旁的宋格格突然出声,声音发抖,“像不像五个月前,西院那位……”
齐月宾猛地掐了她一把,示意她噤声。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内室方向——那里躺着“动了胎气”的嫡福晋,而府医们还在装模作样地讨论保胎方子。她们只觉得心生寒意。
胤禛下值回府后听到的就是柔则被甘格格气的动了胎气,差点出事而府医们使出手段才保住小阿哥。
甘格格则是因为不知道怀孕的事情,跪在正院给福晋请罪,最后小产了。
胤禛听完了王嬷嬷的禀报。他皱眉拨弄着手上的扳指:“甘氏当真如此放肆?”
“千真万确啊王爷!”王嬷嬷跪着往前挪了半步,“福晋怀着您的嫡子,甘格格竟敢……”
“罢了。”胤禛抬手打断,“既然孩子都没了,那就降为侍妾,搬去后罩房吧。”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处置一件用旧的器物。
甘氏失去了孩子,不仅没有任何安抚,还从格格变成了侍妾,从独院居住变成了一般是下人居住的后罩房。
其实在胤禛听来这个本来就不知道的孩子来了又没了的消息没什么感觉,毕竟太短暂了,而柔则腹中的孩子可是他实实在在存在了五个月的已经确定了的嫡子,所以甘氏真的不重要。
甘格格的下场让人心底发寒,她们忽然意识到一个的事实:在这王府里,除了正院那位,她们什么都不是。
王爷的宠爱像一场幻觉。昨日还能将人捧上云端,今日就能眼也不眨地碾进泥里。
这一刻,格格们争宠的心思都有一丝寂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之前是大阿哥,今日是甘氏,明日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