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除了给胤禛写奏折还给华妃寄来了家书,信上,年羹尧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武人特有的张扬,字里行间透着稳操胜券的得意。
最后几行更是写道:“……兄已位极人臣,赏无可赏,皇上此番必有重赏,多半应在你身。吾妹在宫中,当早作准备,静待佳音。”
华妃低声重复着信的内容,一抹艳丽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如同暗夜里骤然盛放的罂粟。她几乎能想象自己真的晋位时的风光,六宫嫔妃以及……皇后那又妒又羡的眼神。
这份扬眉吐气的畅快,让她迫不及待地想与人分享——或者说,是想找个人来见证她的风光,承受她的炫耀。
她抬眼望向窗外,夏日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廊下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一丝难得的清爽。
“颂芝,”她慵懒地开口,声音里却带着压不住的兴奋,“本宫看外面天气正好,也不闷热,闷在屋里反倒无趣。去请瑾嫔过来,陪本宫到园子里走走。”
“是,娘娘。”颂芝恭敬地垂首应道,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曲径通幽,华妃扶着颂芝的手走在前面,曹琴默落后半步跟着。
听了一路华妃状似无意地提起西北风光、兄长辛劳,曹琴默心中已然明了这次华妃找她的用意,她适时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与恭维:
“臣妾真是要恭喜娘娘了。年大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心里头最记挂的还是娘娘。听说大将军还特意差人从西北苦寒之地,寻来了好几张极品的皮子呢?大将军对娘娘的这份心意,当真令人动容。”
华妃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波流转间满是得意:“那是自然。本宫的哥哥,自小最疼的就是本宫。”她瞥了一眼曹琴默,“你也不必眼热,过两日本宫挑一张品相好的赏你便是。”
曹琴默立刻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感激:“那臣妾就先谢过娘娘恩典了。”
她直起身,面上却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迟疑,“只是……娘娘,关于晋位之事,臣妾觉得怕是要有一番波折的。”
华妃眉头一蹙,方才的愉悦淡去了几分:“怎么?你是觉得本宫不配,还是认为皇上不疼本宫了?”
“娘娘误会了!”曹琴默连忙解释,“皇上待娘娘的心意,六宫谁人不知?臣妾是担心……皇后那边恐怕会从中作梗。咱们刚入宫不久,皇后不就阻了您晋封贵妃之路吗?如今您协理六宫,权势更盛,皇后那边……怕是更容不下了。她身后毕竟还有太后娘娘看着,皇上即便一心向着您,有时也不得不顾及中宫颜面和太后之意。此事,恐怕有的磨呢。”
这番话如同当头浇下的一盆冷水,华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想起皇后的手段,知道曹琴默所言非虚。
静默片刻,她有些不甘心地问:“那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做,才能增加胜算?”她眼中闪过一丝倚仗,“要不,本宫再给哥哥去封信,让他上一封正式的折子……”
曹琴默听得心头一噎,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恭敬。让前朝大将上折子为后宫嫔妃请封?你们是懂得取死之道的。
她忙道:“娘娘,此法虽直接,但西北路途遥远,书信往来未免耽搁时日。臣妾以为,咱们或可从别处着手,让皇后……不得不退一步。”
华妃见她似有成算,追问道:“哦?你细说说看。”
曹琴默闻言,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敛去,换上更为柔顺恳切的神情。
她微微凑近华妃,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耳语:“娘娘容禀,先前您不是曾对四阿哥……略表过关切之意么?”
华妃眉头立刻蹙起,嫌恶之色毫不掩饰:“弘历?哼,那个没骨气的东西!如今恨不得贴在皇后裙边上,对着乌拉那拉家那个小丫头也伏低做小,本宫瞧着都嫌碍眼!”
“娘娘说的是,”曹琴默先附和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正因如此,才更显其可用之处。娘娘细想,四阿哥如今既已向皇后一脉示好,皇后岂能容旁人再染指?尤其……是娘娘您。”
她刻意停顿,让华妃消化这话中的意味,才继续道:“臣妾的意思,并非真要您屈尊降贵去抚养他。只需稍作姿态,让皇后知晓您有此意向,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挠。她若在此事上驳了您的面子,之后晋封的事想来阻力就小会小了些,皇上为了补偿您也会助力您的晋封的。”
华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先前的不快被算计的精光取代,“你的意思是……虚晃一枪,让皇后做出取舍?”
“娘娘圣明,”曹琴默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的算计,“此乃声东击西之策。皇后既要维持她中宫贤德的名声,又要防着阿哥被您夺去,两头兼顾之下,难免要取舍。咱们只需让皇上看到,皇后对您屡屡压制,届时皇上怜惜娘娘,晋位之事便是水到渠成了。”
华妃越听越觉得有理,仿佛已经看到皇后为此焦头烂额的模样,心头那股郁气顿时散了大半。她赞赏地看了曹琴默一眼:“嗯,你倒是机灵,此法甚好。”
她全然未曾留意,身旁的曹琴默在她移开视线后,那微微扬起的唇角边,一抹意味深长、冷冽如冰的笑意一闪而逝。
华妃是个行动派,回宫后便即刻吩咐下去,命人仔细备上几样时新果品,又特意从私库里寻了一方上好的端砚,声势不小地摆开仪仗,径直往四阿哥所居的“静知斋”去了。
她此行目的明确,阵仗自然做得十足,务必要让皇后知道她对抚养四阿哥一事那是很“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