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的落下,天光暗淡。
脚边有一个粉色的背包,上面挂着一只小恐龙,那是苏恒的背包。
不远处,苏恒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张和乐悠一样的脸被积雪覆盖。
十年来,顾沅甫经常噩梦缠身,梦里乐悠孤独的倒在血泊中。
他喊不出声,走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她逐渐被大雪覆盖。
这噩梦,终究还是在现实中还原了。
“不……”顾沅甫无声呐喊,情绪崩溃。
他不敢上前,怕眼前的人没有呼吸,怕再一次承受死别之痛。
求你,一定要活着……
苏恒好冷。
她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
腰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动弹,她觉得自己大概要死在漫山遍野的雪里,等来年春天雪化以后才能重见天日。
雪花落在冰冷到麻木的脸上,像蒲公英的种子轻轻抚摸。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熟悉?
她在心里跟所有人道别,妈妈,叶嘉,秦远,李姐……还有顾沅甫。
和顾沅甫认识时间不长,但却像相处了很久很久。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
下辈子,她还想遇见他。
“苏恒,醒醒……”
苏恒感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那人在耳边不停地呼唤,声音是那么悲伤,让她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顺着脸颊流进耳朵。
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顾沅甫就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
别哭……她想对他说别哭,却无力发出任何声音。
苏恒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睛,屋外天光大亮,透过老旧的木框玻璃窗看去,外面下着鹅毛大雪。
她正躺在一个温暖的土炕上,身上压着厚重的被子,手被人紧紧的攥住,鼻息里全都是熟悉的气息。
她想,他们应该是被老乡救了。
苏恒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此刻她正躺在顾沅甫的怀里,这让她无比踏实。
顾沅甫总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就像昨晚在无际的雪里,明明生存的希望渺茫,有他抱着她,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无所畏惧的情绪。
静静地躺了一会,苏恒感到身边的人呼吸急促沉重,喷在她脖颈里的气息异常的烫。
苏恒想要起身,腰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想起昨天掉下来的时候,拦腰撞在一棵树上。
忍痛侧过身,看到顾沅甫沉沉睡着,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很烫。
手机不知哪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顾沅甫烧了多久。
她得下去看看情况。
躺着感受了一会,很幸运她的头没事,只有一点被撞到的钝痛。
她尽量动作轻柔的起身,但也疼的直冒汗。
她小心翼翼想把手抽出来,还是把顾沅甫吵醒了。
顾沅甫双眉紧蹙,费力的睁开眼睛,高烧模糊了他的视线。
谁会想到,平日在单位严肃冷静的年轻领导,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碎发被汗水浸湿,贴额角的皮肤上,修长的脖子上有些水光,喉结偶尔滑动,衬衣下宽厚饱满的胸肌随着呼吸急促的起伏。
他被高烧折磨的很不舒服,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眼神迷离,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
苏恒的鼻血差点不争气的流下来。
那胸肌隔着一层衬衣如同雾里看花,勾的她心痒痒的。
顾沅甫的思维有些混乱,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见到乐悠。
“乐悠?”顾沅甫小心翼翼试探,手抖的不成样子。
他是不是要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他的乐悠?
死了也好,不用再日夜受折磨。
苏恒见他的嘴巴动了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凑近了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顾沅甫嘴唇干的皱起,苏恒慢慢挪下床,想去给他找点水喝。
不曾想他一下子爬起来:“别走,求你了……”
顾沅甫趴在床上,为了拉住她,半个身子已经快掉下来了,那情形实在是狼狈。
今天之前,苏恒完全无法想象矜贵的顾沅甫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窘迫的境地。
她用力想把他拉回床上,可腰根本使不上力。
扑通一声,两人摔在地上,苏恒被顾沅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腰伤好像更严重了。
两人摔得七荤八素,她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视线好像被吸进去一样,无法移开。
谁都不舍得眨眼。
此时,外屋的老乡听见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掀开门帘进来查看。
看两人摔在地上,赶紧上前搀扶。
顾沅甫虽然发烧但身上没受伤,摔了一下也清醒了,他站起来把苏恒抱上床。
苏恒脸红的想找个缝钻进去。
“麻烦你了,老张哥。”因为发烧,顾沅甫声音沙哑,但却更添了几分魅力。
他给苏恒介绍道:“这是老张哥,他的父亲是张成刚。昨天就是他救了我们。”
张成刚在顾氏集团是一个丰碑式的人物。
公司成立初期,条件艰苦,各项设备和技术都跟不上,他为了公司的发展没日没夜的工作,最终倒在了岗位上。
几十年来,公司都在宣传他的事迹。昨天在教育基地也专门有一间关于他生平事迹的展厅。
没想到他的儿子竟还住在这个村子里,看起来这么朴实。
后来苏恒听顾沅甫说,老张哥和他的母亲不愿意离开这里,是想要守在他父亲奋斗过的地方。
“谢谢您,老张哥。”苏恒郑重的向他道谢。
“嗨,这话我们受之有愧。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小顾总每年都不忘来看我们。去年我老娘生病,要不是小顾总又出钱又出力,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苏恒看看顾沅甫,原来他每年都会来。
“小顾总是个好人啊。”老张对着苏恒说道:“昨天我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你们,当时小顾总把大衣脱给你穿了,自己却穿的单薄,我要是再晚去一会儿啊,他……”
“老张哥。”顾沅甫打断了他,老张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顾沅甫为了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苏恒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你怎么这么好。”
苏恒身后靠着一摞被子,顾沅甫怕她腰不舒服,正在往她腰后面塞枕头,听到苏恒软声细语的夸他,有些窘迫道:“老张哥,我有些口渴,麻烦你……”
“你看我这记性,灶上坐着水呢,一会儿烧开了我给你们送一壶来。”老张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苏恒伸手搂住顾沅甫的脖子,头埋在他颈窝里,眼泪悄悄滑落。
顾沅甫烧还没退,苏恒的眼泪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划过,带着冰凉的触感,顺着衣领,流到胸口。
顾沅甫胸口急速起伏。
苏恒感到耳边的气息似乎更热了,抬手摸着他的额头问道:“是不是烧的更严重了?你先躺下,我去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别去。”顾沅甫抱着苏恒,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行,你得吃药。”苏恒光滑白皙的手抵在顾沅甫的胸前,试图推开他。
隔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她柔若无骨的手使出的那一点力气,对顾沅甫来说就像在抚摸一般。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炙热的嘴唇摩挲着苏恒的耳朵,声音沙哑低沉,“你再乱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