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李家少爷么?大清早就来酒铺沽酒,真是随了你父亲的海量啊。”江苟还没应门,李闲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一个身着蓝色棉袍的青年,正双臂环抱,冷冷地盯着自己。
但说话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众多跟班中的一位。那个跟班的眼里露出讥讽之色,话语也是曲里拐弯的难听。
李闲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了。
自从小时候开始,只要在路上遇上陈德沐,总会被他和他的跟班如此奚落一番。偶尔碰上对方心情不好,说不准还要挨一顿打,当真是晦气的很。
但现如今,经过一年守卫生涯历练的李闲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懒得同他们言语,他当即就把头扭了回来,继续哐哐踹江苟家酒铺的门:“江苟,太阳晒屁股了,还睡个什么!起床做生意!”
眼见李闲竟然敢无视自己,那个跟班有些暴跳如雷,当即就要薅李闲的衣领:“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人不闻狗吠之意,有什么奇怪的。”李闲头也不回,身体向右跨了一步,恰好躲过跟班这一抓。
“又逞口舌之利,找死!”跟班是陈家旁系子弟,没念过书,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少年,就要继续动手。
“好了。”哪知陈德沐却突然发话,制止了他的行为。
跟班还有些不甘,但却不敢违抗陈德沐的言语,只好向着空气挥了一拳,这才住手。
陈德沐缓缓地说道:“一个书读了一半就跑去守城的人,跟他有什么较劲的。如此心性,怪不得他父母远行都不带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跟班们当即配合地笑着,眉飞色舞,嘲讽的意味拉满。
李闲面色不变,继续拍门,就当这群人在犬吠,口中喊着:“开门开门!江苟,你家门前好多野狗在叫,出来赶赶!”
“几天没挨打让你跳起来了是吧?”
“野小子真是欠收拾!”
“真是一年不见,胆气见长啊!让我试试你的皮有没有硬上些!”
跟班们当即又喧嚣起来,眼见这次棉袍青年人不拦他们,当真打算动手了。
“外面在狗叫什么——让不让人睡了,要叫滚一边叫去!”酒铺的木门被猛然拉开,头发像鸡窝一样的江苟暴跳如雷地跳了出来。
真是好配合,前面李闲让他出来赶狗,江苟这还当真出来了。
看到眼前的陈德沐,江苟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嘴巴一歪,说道:“又是你,我说你大人家家的一天到晚盯着个孩子不放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毛病吗?”
陈德沐仍旧双臂环抱,嘴中冷笑,道:“什么时候靠爹吃饭的废物也能教训别人了?”
这一下真是踩到了江苟的痛脚,他阴沉了脸,就要指着陈德沐的鼻子开骂。
哪知陈德沐说完就不再理会他,眼睛又盯向李闲,说道:“我算过日子,过不了多久你就年满十五。到时候我们清风馆见,不论输赢,我都不会再缠着你。好好准备吧。”
说完,他便领了跟班们离开,让一肚子火气的江苟没处泄火。
跟班们趾高气扬,有些还向着江苟比了个挑衅的手势,才跟着陈德沐远去。
李闲有些无语地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江苟见李闲还在看着那些人,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还当真准备陪他去清风馆打一架?”
陈江镇人员众多,人与人之间交流密切,难免磕磕碰碰。火气升腾之下,不乏私斗死人之事。
故几百年前,陈家先祖取“清风去火”之意,建立了清风馆,供汉子之间约架。有专业人士保障,死亡率确乎降低了不少。
李闲冷哼一声:“去个什么,懒得理他。”
说完,便要往江苟的酒铺钻。
“欸——”江苟一手伸出,就要拦他,“谁让你往里进了?”
李闲灵巧一缩,便从他的腋下空当中过去:“你家好酒呢?给我拿一坛,我去拜会师兄。”
江苟听了李闲的话语,当即变了脸色:“又拿酒,又拿酒。你个不喝酒的人一天到晚从我这蹭酒,是嫌我生意太好来给我找麻烦是吧?”
眼见李闲东瞅西看,准备从角落里拉出坛好酒带走,江苟绷不住了:“别乱动!去拜会陈先生是吧?呐呐呐——桌子上那个,小爷听到你拍门就知道你憋得什么屁。”
“可以,孺子可教也。”看着手中高原白,李闲学着李先生的语气,对江苟说道。
“去一边去——”江苟挥挥手让他少来这套,转而问道,“李先生不是去威海城了么?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一直在陈江镇待着,托老爹的福,比陈梨儿多知道些。
李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盯着手中的酒发愣。
这酒可真酒啊。
“又来又来,次次小爷想问你点什么,你就给我装傻卖楞。真该让那陈德沐好好打你一顿,敛敛你的气性。”见李闲不想说,江苟也没刻意追问,只是没好气地吐槽道。
“不过——”江苟转了口气,突然问道,“听说梨儿回来了?”
“梨儿~梨儿~”李闲阴阳怪气地模仿,“喊得可真亲啊。真不是人家一句话让你绕两圈静河的时候了。”
被李闲戳破心事的江苟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以大了几个度的声音回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早跟你说过了,我那是忽然有感于夫子所说的‘逝者如斯夫’,拉你去见识见识罢了。”
李闲耸耸肩:“是是是,江少最好学了。”
“咳——”被李闲如此揶揄,江苟的厚脸皮竟然有些红了,但仍强撑着把话题拉回正轨,“过些日子你叫上她,我请你们吃顿饭……”
眼见李闲嘴角又拉起嘲讽的弧度,江苟当即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笑什么!同学之间吃个饭怎么了?再笑这酒不给你了!”
说着,便作势要抢回李闲怀中的上品高原白。
“欸——”李闲当即用提了烧鸡的手将江苟的爪子挡开,“开个玩笑嘛,你急什么?”
“我哪急了?”江苟本来也只是找个台阶下,没有真要抢回酒水的意思,见李闲松口便也不再抢夺,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
李闲拿了酒就准备往外走,口中向江苟承诺着:“晚些时候我帮你问问。”
“这还差不多——”江苟满意地点点头,但见李闲这就要离开,又说道,“拐我一壶好酒,烧鸡也不分我点?是马婶家的吧?”
李闲没好气地回应:“想吃自己买去,又不贵。”
江苟愕然回应:“怎么不贵?这么大的烧鸡,现在起码得半吊钱了吧?”
半吊钱?自己只付了十块铜板啊?
李闲旋即反应过来马婶的一片好意,心头不免又泛起了感激。
但他可不会跟江苟说这些,只是促狭道:“江少家大业大,还缺这半吊钱?何必同我这小民抢吃的。”
江苟满头黑线地听着李闲把话说得这般恶心,强忍攮死他的冲动骂道:“滚蛋滚蛋!”
李闲本来就要走,哪用江苟催他,此时已经出了酒铺的窄门。
“喂——”江苟似是有些不放心,又喊了一声李闲,想跟他说什么。
李闲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说道:“知道知道,回去帮你问,啰里吧嗦的痴男。”
江苟摸摸鼻头,有些尴尬地小声说了句:“哼,臭小子。”
然后,他便锁了酒铺的门,准备回去好好洗个澡,换件衣服。
洗完澡,换个新衣裳,小爷能帅八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