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值房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皮延林刚把那枚玄纹筹码塞进檀木匣,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他指尖微顿——这敲门声比寻常夜差重了三分,尾音还带着点发颤的气音,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追着跑。
顾清欢擦刀的手停在半空,绣春刀鞘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朵蔫了的赤凰花。
她抬眼时,正撞见皮延林漫不经心转着茶盏的模样,茶盏里的水纹晃得人眼晕。
\"城南孙婆子死了。\"夜差推开门,冷风裹着一股子阴湿的霉味灌进来,他额角的汗珠子在灯笼下亮得扎眼,\"死在自家屋里,嘴角泛青,眼珠子瞪得能吓哭娃子,仵作说...像是中了邪。\"
皮延林的茶盏\"咔\"地磕在桌沿。
他垂眼盯着袖中系统面板——今日还没签到呢。
玄案司的停尸房他去过两回,最里头靠墙那处有块青石板,冬暖夏凉,倒是个躺平的好地方。
\"皮杂役?\"顾清欢已经抄起案头的令牌,刀穗子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发什么呆?\"
\"这就走。\"皮延林慢悠悠起身,顺手把檀木匣推到案几最里面。
他瞥见顾清欢刀鞘上的血渍,忽然想起昨日王铁嘴咽气前攥着他的手,喉咙里咯咯响着\"赤凰...赤凰\",后颈的汗毛又开始竖了。
城南停尸房的门轴吱呀一声,霉味混着浓重的艾草味扑面而来。
仵作老陈正掀开草席,露出底下盖着白布的尸体。
孙婆子的白发从布角钻出来,像团被踩乱的棉絮。
\"小皮,来搭把手。\"老陈搓了搓手,手里的铜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瞧着这死状不对,怕是要开棺验......\"
\"陈叔,我昨日熬了通宵抄案卷。\"皮延林打了个哈欠,弯腰从墙角抽了张草席,在离尸体三步远的青石板上铺开,\"让我眯半个时辰,您先验着?\"
老陈瞪圆了眼:\"你个杂役验什么验!
这是要报给上峰的......\"
\"清欢姐。\"皮延林突然抬头,冲顾清欢眨了眨眼,\"我这两天总犯迷糊,躺会儿说不定脑子能清醒点。\"
顾清欢抱着刀靠在门框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盯着皮延林铺开的草席——这懒骨头,连停尸房都能挑出风水位。\"随他。\"她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孙婆子隆起的喉结,\"老陈,先看脖颈。\"
皮延林刚躺下就闭上了眼。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时,他差点笑出声——【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技能:嗅灵鼻(可分辨千种气味,距离三丈内有效)】。
他翻了个身,假装调整草席,实则用新获得的嗅觉扫过整间停尸房:艾草的苦、老陈身上的烟油味、顾清欢刀鞘上的铁锈味......最后,停在了尸体方向。
\"等等。\"他突然坐起来,草席在青石板上蹭出刺啦声。
老陈的铜尺正悬在孙婆子嘴角上方,被他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皮延林凑到尸体前,鼻尖几乎要碰到死者发青的嘴唇。
顾清欢的刀穗子突然扫过他后颈,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耍什么花样?\"
\"檀香味。\"他吸了吸鼻子,\"还有苦杏仁。\"手指轻轻掰开孙婆子的嘴,后槽牙上粘着点暗褐色残渣,\"幽冥引。\"
顾清欢的瞳孔缩了缩。
她当然知道\"幽冥引\"——那是二十年前后宫最时兴的毒,混在香灰里烧,闻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咽气,死状像被鬼掐了脖子。
\"你怎么知道?\"她按住皮延林的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皮延林抽回手,慢悠悠拍了拍裤腿:\"上个月帮刘媒婆写状纸,她提过宫里老嬷嬷讲的古。\"他瞥了眼顾清欢发白的指节,又补了句,\"再说了,这毒烧起来有股子甜腥,和陈叔熬的艾草味不对付,您没闻出来?\"
老陈猛地后退半步,手里的铜尺\"当啷\"掉在地上:\"我、我就说这味儿不对!
前日王屠户家的狗死在孙婆子院外,也是嘴角发青......\"
\"明日去城东济世堂。\"皮延林弯腰捡起铜尺,在指尖转了个圈,\"卖香烛的张掌柜,上个月刚从南边进了批沉水香。\"
顾清欢盯着他转铜尺的动作——和昨日在赌坊掰骰盅时一模一样,懒散里藏着股子精怪的劲儿。
她摸出腰间的令牌,月光在令牌上的玄纹案司印上晃了晃:\"老陈,封了尸体,明早报给宋大人。\"
夜色渐深时,皮延林蹲在济世堂后院的瓦当上。
他怀里揣着个布包,是方才在停尸房顺的孙婆子衣角——上面沾着半块香灰。
新得的嗅灵鼻这会儿正发着热,他顺着那缕甜腥的尾调,一路追到了这里。
后院的窗纸透出昏黄的光,人影在纸上晃得像群跳舞的鬼。
他听见瓷瓶碰撞的脆响,还有压低的男声:\"再加半钱曼陀罗,明儿个得把货送进......\"
\"砰!\"
院角的竹篓突然倒了。
皮延林缩了缩脖子——是只偷嘴的野猫。
他刚要挪步,窗内的灯\"唰\"地灭了。
月光下,他看见窗纸上映出个影子:那人举着把短刀,刀尖正对着他藏的方向。
皮延林屏住呼吸。
系统面板在脑海里跳出提示:【危险预警:距离两丈内有敌意目标】。
他摸了摸袖中的玄纹筹码——这玩意儿背面的\"速退\"二字,突然烫得慌。
\"喵——\"
野猫又叫了一声。
窗内传来骂骂咧咧的掀帘声,皮延林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方脸,左眉骨有道疤,正是济世堂的张掌柜。
他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刀尖还挂着半滴未干的褐色液体。
皮延林往后挪了半步,青瓦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裂响。
张掌柜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转身就往屋檐下冲。
皮延林心一横,抓着房梁翻上了隔壁的晒谷场。
他回头时,正看见张掌柜举着刀站在月光里,嘴角扯出个阴恻恻的笑:\"小贼?
明儿个...有你好受的。\"
深夜的风卷着槐花香扑进衣领。
皮延林蹲在晒谷场的稻草堆里,摸了摸发疼的后颈——方才翻梁时蹭破了块皮。
他掏出怀里的布包,香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撒了把碎星星。
\"明日...得装头疼。\"他对着月亮嘀咕了句,把布包塞进稻草缝里。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飞了檐角的乌鸦。
东边的天刚泛起鱼肚白,皮延林就捂着脑袋冲进了济世堂。
他的额头敷着块湿帕子,嘴里哼哼唧唧:\"张掌柜,您这的头疼散最管用,给我来两贴......\"
张掌柜正擦着柜台,抬头时脸上堆起笑:\"皮杂役?
您这是又熬了通宵?\"他的目光扫过皮延林发湿的帕子,指节在柜台下捏得发白——昨晚那道黑影,怎么看都像这懒骨头。
皮延林眯眼盯着他的手指。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目标人物张掌柜心率异常,肾上腺素分泌增加】。
他捂着脑袋的手松了松,帕子滑下鼻梁,露出双清亮的眼:\"张掌柜,您这柜上的沉水香,我闻着比往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