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时的嗡鸣像根细针，扎得林夜后槽牙发酸。
张昊的平板抵在电梯内壁，蓝白色数据流顺着金属纹路攀爬——这是他刚黑入的电梯控制系统，原本应该直达79层的轿厢，此刻正在68层突然顿住，钢索摩擦声刺得苏瑶耳膜生疼。
“老东西改了防御程序！”张昊指尖在屏幕上翻飞，额角汗珠砸在平板边缘，“现在每过三层就会触发电磁干扰，我得重新……”
“不用。”林夜按住他手背。
青铜扣在颈后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肤，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涌的声音——那是天劫等级提升时特有的震颤。
他盯着电梯镜面墙上众人的倒影：苏瑶攥着监测仪的指尖泛青，唐婉儿防护盾的握把勒得掌心发红，赵总监肩上的电磁弹发射器垂落，保险扣在微微晃动。
“走楼梯。”林夜扯了扯校服领口，电梯门在68层“叮”地打开，霉味混着腐肉气息涌进来。
他第一个跨出去，皮鞋后跟碾过地上凝结的黑色黏液——像是某种生物的血液，在手机冷白光下泛着紫。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林夜数到第十三阶时，后颈的青铜扣突然灼痛。
他猛地抬头，正撞上79层防火门后透来的幽绿光芒——那光像有生命，顺着门缝爬出来，在瓷砖地面蜿蜒成蛇形。
“来了。”沙哑的男声裹着回音，在楼梯井里荡起层层波纹。
防火门“吱呀”一声向内敞开，穿墨绿道袍的老人站在光里，左手按在身后刻满符文的黑色石碑上。
他的右眼是浑浊的灰白，左眼却亮得反常，眼白里爬满血丝，“镇界碑等这血祭，等了三百年。”
林夜的手指在裤兜里蜷紧。
那里还装着出发前苏瑶硬塞给他的创可贴，歪歪扭扭的笑脸此刻正隔着布料蹭着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喉结动了动：“所以你杀了三十七个无辜者，就为了用他们的血喂这块破石头？”
“无知。”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碑身，符文瞬间亮起暗红，“这是封锁上古魔神的枷锁！如今天道要毁了它，我不过是……”
“少废话。”林夜打断他。
青铜扣的热度顺着脊椎窜遍全身，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团熟悉的火焰在翻涌——那是3级火焰天劫的力量。
他抬手的瞬间，掌心腾起赤金色火苗，温度高得连空气都扭曲成波浪，“我来，就是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天劫的主人。”
火焰裹挟着爆鸣扑向老人。
林夜本以为会看见对方狼狈躲避的模样，却见老人左眼突然爆出幽绿光芒，右手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
那团火焰竟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炸开，火星子劈头盖脸砸下来，烫得林夜脖颈冒起青烟。
“就这点火候？”老人的笑声像砂纸磨玻璃，“你以为天道给你的‘天劫掌控者’，真能与神魔抗衡？”他抬手按在镇界碑上，石碑突然震颤，符文连成红色光网，“尝尝这锁魔碑的余威——”
林夜被无形气墙撞得倒退，后背重重磕在消防栓上。
他听见苏瑶的尖叫，抬头正看见唐婉儿的防护盾被光网撕开蛛网状裂纹；张昊的平板冒出焦糊味，他抱着冒烟的设备滚到墙角，头发翘得像团乱草；赵总监的电磁弹刚举起来，就被光网掀翻在地，发射器砸在楼梯扶手上，迸出一串火星。
“林夜！”苏瑶的监测仪屏幕裂成碎片，她跪在地上抓着他的手腕，“你的心跳太快了，血压——”
“闭嘴。”林夜咬着牙爬起来。
他能感觉到嘴角有温热液体淌下，是刚才撞破的伤口。
青铜扣还在发烫，可体内的火焰天劫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翻涌得越来越慢。
他盯着老人左眼——那抹幽绿和镇界碑的符文同频闪烁，突然想起陈教授在课堂上说过的话：“神魔之力皆有本源，若能找到与它相克的属性……”
“张昊！”林夜抹了把嘴角的血，“定位他左眼的能量频率！快！”
“正……正在弄！”张昊把烧焦的平板翻过来，手指在备用触控笔上快速敲击，“这老东西的法术源在左眼！频率是……117赫兹！和镇界碑共鸣！”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陈教授笔记本里夹着的泛黄纸页，上面用红笔圈着：“幽绿魔纹，属阴水，遇阳火则弱，遇雷则溃。”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4级天劫的力量在体内躁动，那是可以融合雷电与火焰的阶段。
“苏瑶！”他扯下脖子上的青铜扣，塞进她手里，“帮我按住这个，它烫得我没法集中！”
苏瑶的手指刚碰到青铜扣就缩了一下，又咬着牙攥紧。
金属的热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她却盯着林夜泛红的眼尾，重重点头：“我撑得住。”
唐婉儿突然扑过来，防护盾的碎片扎进她手背，她却不管不顾地抓住林夜另一只手：“我数到三，你就动手。一……二……”
“三！”
林夜的掌心同时腾起赤金火焰与幽蓝雷光。
两种能量在他指尖缠绕，像条吐着信子的火龙，带着劈裂空气的炸响撞向老人左眼。
光网在接触的瞬间出现裂痕，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捂着左眼踉跄后退，指缝里渗出幽绿液体。
“不可能……”他的声音发颤，“你怎么会……”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林夜擦了擦嘴角的血，转头看向身后。
苏瑶还攥着发烫的青铜扣，额角的汗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圈；唐婉儿的防护盾彻底碎裂，手背上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张昊举着冒火星的平板，冲他比了个歪歪扭扭的oK手势；赵总监已经重新扛起电磁弹发射器，保险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老人的左脚突然陷进地面——不知何时，镇界碑周围的地砖裂开蛛网纹，黑色雾气正从裂缝里翻涌而出。
他惊恐地看向石碑，又抬头盯着林夜，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你毁了血祭……它要醒了……”
林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镇界碑上的符文此刻全变成了刺目的猩红，碑身剧烈震颤，连地面都在跟着摇晃。
他能听见某种低沉的嘶吼，像来自极深的地底，震得人耳膜生疼。
“把电磁弹给我。”林夜朝赵总监伸出手。
赵总监没说话，只是把发射器递过去时，拍了拍他肩膀。
那力度重得像座山，压得林夜差点没站稳。
唐婉儿突然扯住他校服下摆：“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苏瑶把青铜扣重新挂回他颈后，“监测仪虽然坏了，但我能感觉到能量波动。”
张昊把烧焦的平板塞进裤兜，从后腰摸出把改锥——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黑客不行，我还能当近战辅助。”
林夜望着三张沾着血污却笑得发亮的脸，突然觉得后颈的青铜扣没那么烫了。
他举起电磁弹发射器，对准正在崩裂的镇界碑，听见自己说：“那还等什么？”
幽绿光芒中，镇界碑发出最后一声轰鸣。
裂痕里涌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一只青灰色的爪子，指甲尖刮过地面，擦出刺目的火星。
而在这一切之上，林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同伴们的呼吸声，重叠成擂鼓般的节奏。
这次，他们不会再后退了。
镇界碑的最后一声轰鸣震得整栋大楼都在摇晃，林夜手中的电磁弹发射器“当啷”坠地。
他看着倒在黑雾中的老人——此刻那只幽绿的左眼已经彻底浑浊，道袍被火焰灼出焦黑的洞，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
“结束了？”唐婉儿的声音带着颤音。
她手背的血珠滴在林夜校服上，晕开暗红的小花。
林夜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发白。
苏瑶的手指轻轻搭上他后颈。
青铜扣的热度已退去大半，她却仍像怕他会消失似的，指尖微微发颤：“心跳还是快，但血压下来了。”她仰起脸时，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你流了好多血。”
林夜这才察觉自己左肩火辣辣地疼——不知何时被光网划开道半指长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校服往下淌。
他扯了扯嘴角，想说“小伤”，却被张昊的大嗓门打断：“老林你看！”程序员举着冒烟的平板冲过来，屏幕上跳动着逐渐归零的能量监测条，“镇界碑的共鸣频率没了！那黑雾……在散！”
众人抬头。
原本翻涌的黑雾正像被无形的手揉碎，青灰色的爪子刚探出半尺便突然蜷缩，“嗷”地发出声闷吼，重新沉回地缝。
地砖的裂痕开始愈合，幽绿光芒一寸寸熄灭，只剩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漏进来，给满地狼藉镀上层银边。
“赢了？”赵总监抹了把脸上的灰，电磁弹发射器的背带还挂在肩头，“真他娘的……”他突然哽住，用力拍了拍林夜后背，“臭小子，老子以为要给你收尸了。”
欢呼声在楼梯间炸开。
张昊把烧焦的平板抛向空中，却在落地前手忙脚乱接住；唐婉儿的防护盾碎片扎进掌心，她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苏瑶的监测仪彻底黑屏，她却把碎屏幕贴在胸口，像护着什么宝贝。
林夜望着他们，喉咙突然发紧。
左肩的伤疼得钻心，可心里却像揣了团暖融融的火——原来这就是“并肩”的分量。
他刚要开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条未署名的短信。
屏幕蓝光映得他瞳孔微缩：【镇界碑只是棋子，真正的棋局在湖底。
准备好，下一场天劫，会要你的命。】
“怎么了？”苏瑶凑过来看，指尖刚碰到屏幕便顿住。
唐婉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张昊的平板“啪”地掉在地上。
赵总监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他扯过林夜手机扫了眼，喉结动了动：“科技团队的信号屏蔽器还开着，能发到你手机上的……”
“是他们。”林夜把手机揣回兜里，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重新加快的声音——不是恐惧，是警觉。
青铜扣又开始发烫，贴着皮肤传来熟悉的震颤，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战斗，才刚拉开帷幕。
三天后，林大学校园的梧桐叶正黄。
林夜抱着课本穿过操场时，赵总监的黑色轿车“吱呀”停在他脚边。
车窗摇下，男人眼里布满血丝，手里捏着份泛黄的牛皮纸袋：“跟我去实验室。”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
赵总监把纸袋拍在桌上，照片“哗啦”散了一地——全是监控截图：穿黑风衣的男人在便利店买水，戴鸭舌帽的女人往学校湖泊里抛东西，甚至有张是林夜上周在食堂吃饭的背影，镜头精准得能看清他碗里的糖醋排骨。
“这是我们黑进地下网络查到的。”张昊不知何时从服务器后面钻出来，黑眼圈比平时重了三倍，“邪教首领只是外围执行者，背后有个叫‘蚀天’的组织。他们三年前就在收集天劫相关数据，最近三个月……”他咽了口唾沫，“往林大湖泊投了十七次东西。”
林夜的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戴鸭舌帽的女人正弯腰，水面倒映出她手中金属圆筒的轮廓——和三天前镇界碑下涌出的黑雾，有相同的幽绿纹路。
“陈教授的笔记里提过。”苏瑶翻着怀里的旧书，发梢扫过照片，“上古神魔封印地，多与水域共生。湖泊底下……可能有更古老的锁魔阵。”
唐婉儿“砰”地合上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我爸的安保公司查到，最近半个月有六批不明人员夜间潜入校园。他们的装备……”她抬眼时，眼里闪着冷光，“和三年前我家仓库失窃的实验设备型号一样。”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空调的嗡鸣显得格外清晰，林夜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摸了摸颈后的青铜扣，温度比平时高了些，像在回应他翻涌的思绪——原来那些在湖边晨跑时闻到的怪味，晚自习后听见的水响，不是错觉。
原来所谓“平静的校园生活”，早就在暗潮下千疮百孔。
“我去看看。”林夜突然说。
他抓起桌上的照片，指腹蹭过湖泊的轮廓，“今晚，就现在。”
“你疯了？”唐婉儿拍桌站起，“湖里可能有陷阱！”
“我跟他去。”苏瑶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监测仪修好了，我能感应能量波动。”
张昊已经开始拆平板后盖，把微型摄像头塞进缝隙：“我黑了学校监控，要是半小时没消息，立刻调特警——虽然上次说调特警结果叫了披萨，但这次绝对！”
赵总监没说话，只是把一把银色短刀拍在林夜手边。
刀鞘上刻着闪电纹路，和林夜颈间的青铜扣有几分相似：“这是用上次收集的雷属性魔晶打造的。带着。”
林夜握着短刀站起身。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掠过实验室玻璃。
他望着叶影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不是吊儿郎当的笑，是带着锋芒的、势在必得的笑。
“走。”他说，“去会会，这湖底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