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循环的晨光比往次更冷。
周觉站在巷口,腕表贴着皮肤的地方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暗红液体已浸透表带,在腕间洇出蛛网似的痕迹。
他望着沈舟手中还在发热的微型切割机,林浅手机闪光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晃的光斑,突然开口:“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们跟着我跑。”
“周觉?”林浅的泡泡糖纸在口袋里沙沙作响,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上轮你说要找‘因’,可剩余循环次数只剩1了……”
“所以需要第五次死亡。”周觉的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腕表,像在敲魔术箱的铜锁,“前四轮我们只收集了‘果’,系统怕的是‘死亡’带来的变量。”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如果我主动触发死亡,积分会被扣,但系统可能会露出马脚。”
沈舟的工具箱搭扣“咔”地弹开,他抬头时镜片蒙着雾气:“需要我制造致死场景?齿轮厅的警报装置……”
“不。”周觉打断他,目光扫过门缝渗出的幽蓝光芒,“死亡必须发生在关键节点。”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跟我来。”
门环刚被握住,齿轮声骤然拔高,像无数钢针往耳膜里钻。
周觉推开门的瞬间,暗红液体顺着腕表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这是系统最后的警告。
齿轮厅比预想中更庞大。
无数青铜齿轮悬在半空,大的足有两人高,小的如硬币般在气流里打转。
沈舟的工具箱“当啷”落地,他踉跄两步,指尖几乎要贴上最近的齿轮:“这不是机械结构……”他扯下领口的钢笔,在墙上快速勾画,“看这些咬合角度,是时间流速的计算公式!”
“沈工!”林浅突然拽他衣袖,手机闪光灯照到墙角的铜牌——“严禁触碰核心组件,违者加速时间”。
但沈舟的手指已经按上齿轮边缘。
警报声炸响的刹那,周觉看见林浅的发梢在瞬间变白,沈舟的钢笔尖在墙上拖出一道长线,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录像。
白芷突然抓住他手腕,浅灰色瞳孔里翻涌着水雾:“十秒后爆炸!”她的声音带着破音,“躲——”
周觉拽着两人扑向齿轮间隙,背后传来轰然巨响。
碎片擦过他后颈,火辣辣的疼。
再抬头时,白芷瘫在地上,额角抵着齿轮,呼吸轻得像游丝。
“小芷!”林浅跪坐下来,用衣角擦她脸上的血,“你又勉强自己了是不是?”
白芷的睫毛颤动两下,抬手抓住周觉袖口:“守……守钟人……”她的声音细若蚊鸣,“我看见他站在……所有钟表的中心……”
齿轮声忽然变缓。
众人顺着声音抬头,齿轮厅最深处,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背后悬浮着成百上千座钟表。
有的停在三点,有的停在午夜十二点,秒针却都在逆时针跳动。
“欢迎来到永恒之塔。”男人转身,面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你们以为在打破循环?”他抬手,一座黄铜座钟飘到众人面前,“其实只是在加固它。”
周觉的手指抵住衣袋里的日历碎片——这是他主动死亡后,系统“补偿”的东西。
背面的字迹还带着温度:“时间是锁,记忆是钥匙。”此刻座钟的表盘上,正刻着和碎片相同的纹路。
“你是守钟人?”周觉向前一步,鞋跟碾碎一片齿轮碎片,“这些循环是你的封印?”
洛尔(他应该叫这个名字)笑了,笑声像老座钟的报时声:“聪明的小魔术师。你看”——他打了个响指,所有钟表的指针突然静止——“你们每修复一次‘断裂点’,我的封印就多一道锁链。”
周觉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老魔术师的话在耳边响起:“观众以为在看你变鸽子,其实你要把兔子藏进帽子。”他突然摸出那片日历碎片,用力按向最近的齿轮凹槽。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青铜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原本顺时针转动的巨轮开始倒转。
洛尔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伸手去抓座钟,却见表盘上裂开蛛网似的纹路:“你……怎么能……”
周觉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
林浅的尖叫被放大成嗡鸣,沈舟在喊什么他听不清。
最后一刻,他看见白芷的眼睛重新亮起光,林浅的泡泡糖纸从口袋里飘出来,在逆转动的齿轮间划出一道银线。
再睁眼时,熟悉的初始街道气味涌进鼻腔——烤肠摊的焦香,老邮筒的铁锈味,还有林浅总嚼的柠檬味泡泡糖。
“周觉?”林浅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他转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瞳孔里映着晨光,“我……我记得上一轮。”她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记得齿轮厅的爆炸,记得洛尔的脸,记得你把碎片按进凹槽的样子。”
周觉的腕表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见“剩余循环次数”的数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红色小字:记忆共享已激活。
远处传来座钟的报时声。
这次,秒针的跳动声里,似乎混着另一个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