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海的裂隙里漏下的光突然变得温热，周觉的意识体在光中微微发颤。
他望着那道熟悉的轮廓，喉结动了动——眼角的细纹像被岁月刻进年轮的沟壑，嘴角的弧度带着十年前教他变鸽子戏法时的狡黠，连鬓角翘起的白发都与记忆里某个雪夜替他系围巾时分毫不差。
\"师父？\"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裂隙中的光影，后腰突然被硬物抵住。
韩策的红桃A不知何时转了方向，牌面的金边擦过他意识体的边缘：\"心跳频率异常。\"
周觉这才惊觉自己的意识光团正在不受控地闪烁，像被风吹乱的烛火。
林浅的手从后方覆上他的手腕，温度带着青铜器特有的沉郁：\"周觉，你在发抖。\"她的意识体流转着古铜色光晕，那是她最擅长的历史事件复原时才会泛起的色泽。
裂隙里的\"千面张\"笑了，唇形分明在说\"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撞进周觉的意识深处，撞开记忆的闸门——十二岁那年暴雨夜，他缩在幻戏斋门口，老魔术师撑着油纸伞蹲下来，说\"小觉，跟我学变雨停的魔术\"；十七岁第一次独立完成悬浮术，师父把镜面硬币拍在他掌心，说\"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自己看见奇迹\"；二十岁生日那天，师父咳着血从暗格里摸出半块玉佩，说\"如果有天我不见了，你就拿这个找答案\"......
\"这不是真正的他。\"
白芷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暖流。
周觉转头，看见预知者的意识体正泛着青灰色——那是她预见危险时才会有的色泽。
她指尖掐着自己掌心，指节发白：\"三秒前，我预见这张脸在五秒后会扭曲成诺克的模样。\"
裂隙里的\"千面张\"忽然抬手，指尖夹着枚硬币。
周觉瞳孔骤缩——那是他的镜面硬币，边缘有道他亲手用刻刀划的细痕。\"小觉，还记得怎么变'双面反转'吗？\"老魔术师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和记忆里熬夜修道具时如出一辙。
周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意识体里。
他后退半步，靴跟碾碎两片光屑：\"师父不会用这个魔术考我。\"十年前他第一次表演\"双面反转\"失误，硬币掉进观众席，师父蹲在后台替他捡时磕破了膝盖，后来再也没让他在训练中用过这个手法。
\"千面张\"的笑容没变，硬币在指尖转出银弧：\"那'三重误导'呢？\"他忽然抬手，硬币消失在掌心，再出现时已贴在林浅的意识体上。
林浅惊呼一声，古铜色光晕里竟浮现出她童年在博物馆摸青铜器的画面——那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秘密。
\"他在读取我们的潜意识。\"江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逻辑学教授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意识体周围漂浮的形式推理公式突然全部变成红色：\"刚才那枚硬币的轨迹，符合周觉惯用的误导路径。
系统在模仿他的思维模式。\"
周觉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起师父常说的\"魔术三原则\"——误导要精准，隐藏要彻底，反转要出其不意。
此刻他盯着\"千面张\"，突然屈指弹出三道光刃：\"回答我三个问题。\"
第一道光刃化作十二岁那年的油纸伞：\"我第一次来幻戏斋，你说要教我变什么魔术？\"
\"雨停的魔术。\"
第二道光刃化作十七岁的悬浮台：\"我第一次独立完成悬浮术，你塞给我的糖是什么口味？\"
\"橘子味。\"
第三道光刃化作二十岁的暗格：\"你临终前给我的半块玉佩，刻的是什么字？\"
\"自由。\"
周觉的意识体猛地一震。
最后那个答案像重锤砸在他心口——半块玉佩他一直贴身带着，刻的明明是\"破局\"。
他望着\"千面张\"眼里的温柔，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涩：\"师父教过我，真正的答案，藏在观众最不可能注意的地方。\"
他指尖一翻，从意识海深处抽出根细若游丝的记忆线——那是三天前在现实世界，他翻到师父旧笔记本时看到的批注：\"小觉总说硬币是魔术的心脏，其实啊，心脏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
\"千面张\"的表情出现了极短暂的卡顿。
周觉捕捉到那道裂痕，像镜面出现的细纹，迅速蔓延至整张脸。
他突然甩出所有意识光团里的魔术道具：扑克牌、丝巾、鸽子羽毛，在裂隙前织成密网。
\"这是系统的情感诱饵。\"许燃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她的意识体边缘不再柔和，重新凝结成冷白的霜：\"它知道你最信任师父，最渴望得到指引。\"
沈舟的机械臂突然喷出蓝色粒子，在裂隙前构建出数据屏障：\"检测到意识体波动异常，和之前诺克的吞噬模式有73%重叠率。\"
林默的公式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扎进裂隙：\"记忆断层出现在2015年12月23日——周觉，那是你师父宣布退休的日子。\"
周觉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有枚发烫的镜面硬币。
他想起三天前现实世界里，师父的旧书桌抽屉突然多出半块玉佩，和他身上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拼成\"破局\"二字。
而此刻裂隙中的\"千面张\"，记忆刚好停在退休前一天。
\"师父。\"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十年前在灵堂前的颤抖，\"如果是你，会怎么告诉我真相？\"
裂隙里的光影突然扭曲。\"千面张\"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无数张绝望的脸——是之前被诺克吞噬的失败者碎片。
周觉深吸一口气，将镜面硬币按进裂隙。
硬币旋转着发出嗡鸣，裂隙深处涌出更多画面：
穿元界初始者制服的千面张站在审判台前，说\"我拒绝成为执律者，拒绝收割其他世界的生命\"；
他被系统光刃刺穿意识体时，手中紧攥半块玉佩，血字在空气中凝结：\"记住，真正的自由不在规则之内\"；
他最后消散前的眼神，和此刻周觉意识海里的光，一模一样。
周觉的意识体在颤抖，眼角渗出光屑。
他望着那些画面，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化成了星光：\"原来你早就告诉我答案了。\"
\"周觉！\"林浅拽住他的胳膊，\"裂隙要闭合了！\"
周觉最后看了眼正在崩解的\"千面张\"虚影，转身走向意识海更深处。
队友们的意识光团自动围拢过来，苏晴的橘色温暖着他后背，秦牧的彩虹色跃动在身侧，韩策的扑克牌重新回到他掌心，牌面闪着坚定的光。
\"我们继续。\"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澈，\"师父说过，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自己看见奇迹。
现在，该我们让系统看看了。\"
意识海的裂隙缓缓闭合，最后一缕光消失前，周觉听见记忆里师父的声音：\"小觉，去撕开那层虚假的幕布。\"
而在更遥远的意识海尽头，一道陌生的意识波纹正缓缓荡开。
那波纹里有不属于任何副本的纯粹光明，像某种沉睡的存在，正在被什么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