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雷域的哀嚎声尚未消散在虚空,百亿里外的极乐魔土却沉溺在令人迷醉的奢靡中。极乐魔宫暖阁内,灵檀香混着美酒肉脂的甜腻气息,将整个空间裹成温软的牢笼。巨大的暖玉池蒸腾着灵气白雾,十二名身着薄纱的舞姬赤足踩在妖兽皮毛毯上,腰肢随着惑心魔音如蛇般扭动,眼波流转间,媚意几乎凝成实质。
池水中,极乐城少主厉无咎半倚着温润池壁,月白色绸缎松垮地搭在肩头,衬得那张俊美脸庞更添几分慵懒贵气。身后绝色佳人的柔荑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肩膀,另一名娇艳女子则将剥好的血玉葡萄递到唇边。果肉入口的瞬间,甘甜汁水顺着嘴角滑落,被俯身而下的美人用舌尖轻巧卷走,引得他发出低沉的轻笑。
“少主~”揉肩女子声音甜得发腻,朱唇几乎要贴上他耳垂,“您上次答应人家的‘霓裳羽衣’,可还作数?”厉无咎懒洋洋抬手,指尖划过女子泛红的脸颊:“作数,自然作数。”他突然揽住对方纤腰,溅起大片水花,“只要美人儿把本少主伺候舒坦了,天上的星辰都摘来给你串成项链!”哄笑与娇嗔声中,殿外传来若有若无的钟鼓声,却被乐师刻意加重的琴弦声轻易盖过。
此时的极乐城正被恐慌笼罩。狭窄街巷里,修士们攥着法器的手不住颤抖;避难所内,孩童的啼哭混着大人的咒骂此起彼伏。城墙上,守卫们望着西南方那片墨色地平线,喉结艰难滚动——黑雾中翻涌的寂灭雷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天际线,所过之处,连飞鸟都在雷光中化作灰烬。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腥越来越浓,那是万千精魄被吞噬后的残韵,却传不进奢华的宫殿半步。
“少主,您听说了吗?”喂葡萄的女子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刻意营造的惊惶,“外面都在传……西南边有可怕的黑雾……”厉无咎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溅起的酒水洒在女子胸口:“聒噪!定是下等贱民吃饱了撑的!”他猛地将女子拽入池中,“极乐城有上古大阵守护,便是魔君亲临又如何?”周围美人立刻娇笑着附和,端起灵酒谄媚地递到他唇边。
厉无咎仰头饮尽,烈酒入喉的灼烧感混着美人的体温,让他愈发觉得外面的传言荒谬可笑。他没注意到,池底的暖玉正渗出细密裂纹;也没听见,宫殿地基深处传来如同大地呻吟的震颤——那是黑雾侵蚀结界时发出的警告,却被殿内的靡靡之音彻底掩盖。当舞姬们为争抢他随手抛洒的凝魄珠而娇笑推搡时,城墙根的泥土已开始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护城河的死水正翻涌着腥臭的黑泡。
三日光阴在醉生梦死中悄然流逝,极乐魔宫的穹顶之下,奢靡之风愈发浓烈。厉无咎斜倚在由千年冰蚕丝织就的软榻上,周身环绕着六位美人,她们或为其扇风,或轻喂灵果,莺莺燕燕的笑语声与殿内悠扬的乐声交织成一片。鎏金香炉中升起的袅袅青烟,将这纸醉金迷的场景渲染得愈发朦胧虚幻。
池边的舞姬们舞姿渐入癫狂,薄纱在惑心魔音的催动下无风自动,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曼妙身姿。厉无咎眼中闪过炽热的欲望,随手抓起案几上的一枚“聚灵戒”,朝着舞姬们抛去:“跳得好!这戒指便赏你们了!”聚灵戒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引得美人们争先恐后地抢夺,推搡间娇喘连连,春色横生。
而在极乐城的城墙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修士们紧握着法器的手早已被汗水浸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那翻涌着暗紫雷霆的滔天黑雾,此刻已近在眼前,黑雾中不时闪现的巨大雷蛇,每一次游动都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城墙下,护城河的黑泡越涌越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几只误触河水的飞鸟,瞬间被腐蚀成白骨,坠入河中,激起一片血沫。
“快看!黑雾动了!”一名年轻修士突然尖叫出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黑雾如同一只巨大的怪物,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极乐城吞噬而来。城墙根的泥土在黑雾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裂缝如同狰狞的伤口,在地面上迅速蔓延。
然而,这些城外的绝望与恐惧,却丝毫无法穿透极乐魔宫那厚重的宫墙。殿内,厉无咎正搂着怀中的美人,仰头饮下一杯灵酒。酒液入喉,他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也被抛诸脑后。“来,继续奏乐,继续舞!”他大声吩咐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张狂。乐师们不敢怠慢,纷纷加快了弹奏的节奏,舞姬们也更加卖力地扭动着腰肢,试图取悦这位少主。
角落里,那盆“泣血海棠”早已枯萎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厄运。而厉无咎手中的灵酒,此刻泛起的涟漪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远方用力地拍打水面。但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中,享受着最后的欢愉。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天地在崩塌。厉无咎皱了皱眉,正要发怒,却见一名侍卫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少……少主!黑雾……黑雾破阵了!”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混乱与尖叫声中,极乐魔宫的末日,终于来临。
暗紫色雷暴撕裂最后一线天光的刹那,极乐魔宫的鎏金穹顶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厉无咎怀中美人的唇还带着灵酒的甜腻,殿外却传来城墙轰然崩塌的巨响——那道号称固若金汤的上古大阵,在黑雾触及的瞬间如薄冰遇火,化作万千碎片。
“怎……怎么回事?”厉无咎猛地推开怀中女子,酒意瞬间被寒意驱散。他踉跄着起身,却见池中的灵泉不知何时已变成浓稠的黑血,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舞姬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薄纱下的身体开始龟裂,化作飞灰前的最后一刻,她们惊恐的眼神还凝固在看向殿外的方向。
黑雾如潮水漫过宫墙,所到之处,金砖玉瓦寸寸崩解。厉无咎终于看清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有巨大的雷兽虚影踏空而来,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燃烧的裂痕。他颤抖着摸向腰间的佩剑,却想起三日前将这柄“惊鸿剑”赏给了争宠的侍妾。
“少主救命!”幸存的侍卫哭喊着撞开殿门,背后的黑雾如活物般卷住他的双腿。厉无咎眼睁睁看着那名追随自己十年的护卫,在雷光中被撕成碎片,血肉未及落地,便被黑雾中的亡魂争抢吞噬。空气中的焦臭愈发浓烈,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女子提及的“可怕黑雾”,后槽牙不受控制地打颤。
“启动护宫阵!快!”他嘶吼着踹开跌坐在地的乐师,却发现往日光芒万丈的护宫阵纹,此刻黯淡如死灰。黑雾已漫过门槛,厉无咎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暖玉池壁。他望着黑雾深处那道暗紫色的雷暴之眼,终于明白为何殿内的海棠会枯萎——那根本不是自然凋零,而是提前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我是极乐城少主!我有……”他的辩解被雷霆轰鸣声碾碎。一只由雷光凝聚的巨爪穿透穹顶,轻而易举地掐住他的脖颈。剧痛中,厉无咎看到自己奢靡的宫殿正在黑雾中湮灭,那些曾让他引以为傲的珍宝、美人,此刻都成了滋养黑雾的养料。
“原来……都是真的……”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句话,眼中倒映着黑雾中浮现的魔影。下一秒,寂灭雷霆贯穿他的身躯,在他灰飞烟灭的瞬间,极乐魔土的上空炸开一道巨大的血红色旋涡。而百亿里之外的血域城,吴旭正搂着雷家姐妹大快朵颐,全然不知这场毁灭的风暴,正朝着自己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