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深渊之眼如同沉入钢铁墓穴。走廊的应急光源在地面投下幽蓝的冷光,将沈清昀拖着银发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他像一道无声的幽灵,避开所有巡逻的自动哨戒和能量扫描节点,再次站在了那扇厚重的、隔绝一切的训练室合金门前。
左掌心被生物凝胶覆盖的伤口还在传来细微的麻痒,身体深处透支后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裴成泽严肃的叮嘱、医疗组警告的“强制静养期”、队友们担忧的眼神……都被他强行按在了意识的最底层。
猩红的倒计时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
【时间: 70小时 15 分 33 秒】
时间,是流淌的沙,是悬顶的剑。他没有资格休息。
他指尖划过身份验证区,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沉重合拢,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与声彻底吞噬。最高级别的能量隔绝屏障再次启动,猩红的指示灯亮起,宣告着绝对的封闭与孤绝。
训练室内,模拟的宇宙深空背景无声流转。巨大的穹顶下,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脏因虚弱而略显急促的跳动声。他走到中央,没有去看角落里那滩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属于他自己的暗褐色血迹。
闭上眼,【∞】那冰冷而玄奥的意念文字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折纸,何须染血? 墨在指尖,不在心头。
忘掉你的手,忘掉你的血。空间是纸,你的念头,就是折它的手指……
“忘掉手……忘掉血……” 沈清昀低声重复,如同吟诵着宇宙的箴言。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这一次,指尖没有缭绕星尘,没有引动任何能量波动。他只是极其纯粹地、将全部心神沉入【∞】描述的“观想”之境。
目标,是训练室角落一块用于校准冲击力的标准合金立方体。
他没有去想如何撕裂空间,没有去想需要多少“血墨”。他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了合金冰冷的物质表象,直接“触碰”到它存在于空间中的“理”。
它的轮廓、它的密度分布、它在空间曲率中形成的、那些极其细微的、天然的“可弯折节点”。
“感受‘中轴’的‘韧’……非是物质的韧,是空间曲率在此处‘可弯折’的天然节点……”
意念如同无形的水流,顺着那“韧”的、几乎无法被仪器捕捉的空间弧度,极其轻柔地“抚”过。没有力量爆发,没有意志强压,只有一种近乎“共鸣”的引导。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空间结构本身的、愉悦的震颤响起!
那块坚硬的合金立方体周围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柔和的淡金色涟漪!紧接着,在沈清昀纯粹意念的“抚弄”下,那块合金立方体,竟如同被一双宇宙巨手温柔包裹的橡皮泥,开始无声地、柔顺地变形!
没有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
它被拉伸、压扁、边缘被抚平、弯折……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梦幻!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块用于承受重击的合金立方体,就变成了一面边缘光滑圆润、表面流淌着稳定淡金色空间涟漪的——小巧盾牌!盾牌核心,一个由纯粹意念引动空间之力自然凝聚成的、极其简约却稳固的符文微微闪烁。
成功了!无血,无痛,纯粹以意念驱动空间折叠!
沈清昀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狂喜光芒!他成功了!他真正理解了老师的意思!力量……原来可以如此优雅,如此……省力!
然而,这狂喜如同昙花一现。巨大的精神消耗瞬间反噬!强行维持这种超越肉体、直达规则本源的“观想”状态,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是恐怖的压榨!一阵剧烈的眩晕如同重锤狠狠砸中他的后脑,眼前瞬间被黑暗和闪烁的金星占据!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不规则地搏动起来!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身体晃了晃,他猛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训练服,顺着银色的发梢和苍白的脸颊滚落。左掌心刚刚愈合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幻痛。
不行……还不够!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眩晕和虚弱。目光死死锁定在训练室另一侧,一个用于模拟高速移动靶的悬浮金属球上。
“再来!”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强迫自己再次集中那濒临溃散的精神力。
意念再次沉入,锁定目标。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折叠”,而是更具攻击性的“塑形”!他想象着将那片空间的“节点”强行压缩、扭曲、赋予其穿透的“锋锐”!
嗡……嗡……
空间涟漪再次荡漾,但这一次明显带着一丝不稳的震颤。悬浮的金属球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压缩,金属球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褶皱……
“凝!” 沈清昀在心底嘶吼,榨取着最后一丝精神力。
噗!
金属球被强行压缩成了一枚闪烁着不稳定暗芒的金属尖锥!然而,就在尖锥即将成型的瞬间——
轰!
沈清昀构筑的意念链接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骤然崩断!狂暴的空间反噬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精神核心上!
“哇——!”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鲜红的血雾在模拟星光的冷辉下弥漫开来,如同下了一场凄厉的猩红之雨。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银色的长发铺散开来,沾染上他自己温热的鲜血,几缕发丝被黏在冰冷的地板上。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听到训练室刺耳的过载警报在疯狂嘶鸣,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裴成泽惊怒的吼声……
【时间: 70 小时 01分 01 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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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光年外,梵天宫阙深处。
伽罗什·空端坐于王座,熔金色的眼眸穿透无尽虚空,精准地倒映着深渊之眼训练室内那惨烈的一幕——银发少年口喷鲜血,如同折翼之鸟般重重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迅速晕开刺目的鲜红。那枚失控的空间尖锥在他头顶危险地明灭。
缠绕着恒星佛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随即,一声极轻、极淡,仿佛来自亘古星穹深处的叹息,在绝对寂静的宫阙中幽幽回荡:
“南无…阿弥多婆夜…”
低沉、醇厚、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梵音,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伽罗什·空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抚平空间褶皱、凝固星辰生灭的伟力。他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变得恒定而悠长,玉珠相碰,发出清脆而孤寂的碎玉声,与那低沉的梵唱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直抵灵魂深处的韵律。
“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梵音袅袅,伽罗什·空覆盖着星尘袈裟的身影在王座上仿佛变得虚幻了几分。他熔金色的眼眸缓缓闭合,左眼深处星云诞生的创世之景与右眼黑洞吞噬的终焉之象,在闭合的眼帘下无声流转、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