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如同盘旋的秃鹫，在帝国大厦楼下尖锐地嘶鸣，红蓝光芒透过破碎的幕墙缺口，在满目疮痍的会议室地板上投下不安的流光。空气里混杂着玻璃粉尘、淡淡的血腥、以及警用通讯器断断续续的杂音。
就在这片混乱尚未平息的当口，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优雅地迈过了警戒线，踩上了铺满玻璃碴的狼藉地面。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鳄鱼皮鞋，鞋面光洁如镜，踩在锋利的碎片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却精准地避开了散落在地、沾染着暗红血迹的几片蔷薇花瓣。陆子轩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审视，缓缓扫过这片仿佛被飓风席卷过的空间。
“啧，”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声音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景淮兄的办公室装修风格…真是愈发有后现代主义的‘破碎美学’气息了。”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块染血的巨大智能玻璃残骸上，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信步走过去，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优雅地拾起了半块边缘还带着暗红印记的玻璃碎片。
他将碎片举到眼前，对着窗外透入的、被警灯染上红蓝的光线，煞有介事地欣赏着玻璃内部尚未完全熄灭的细微电流纹路，如同在鉴赏一件艺术品：“林氏集团的新一代智能防护产品？这防暴系数…看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会议桌的残骸旁，苏晚晴正半跪在地上，戴着无菌手套，用尖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一堆玻璃渣中夹取一片带有可疑指纹痕迹的碎片。闻言，她握着镊子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叮当！
那片锋利的碎片脱手，落入了她脚边敞开的证物袋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专注地盯着证物袋，声音清冷得像冰泉滑过鹅卵石：“陆少什么时候改行做片警了？这么关心现场取证？” 她顿了顿，终于抬起眼，视线平静地扫过陆子轩那张温文尔雅却暗藏锋芒的脸，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可惜了，光是这血迹的dNA鉴定费，怕是就顶得上陆少你…三个月的零花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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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轩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如同冻结的湖面般僵住了。金丝眼镜后的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甚至笑容更盛了几分。
“苏总真会说笑。”他变魔术般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文件，烫金的封面在混乱的光线下依旧夺目。他姿态优雅地将文件递向苏晚晴的方向，仿佛递上的不是商业合同，而是一束救赎的橄榄枝。“我是专程来送温暖的。星曜科技突遭变故，想必资金链和声誉都面临巨大压力。”
他指尖点了点那烫金的封面，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温和：“五个亿的紧急投资，只换贵司20%的股份。额外附赠陆氏集团旗下最顶级的危机公关团队，免费为星曜处理这次…嗯，‘意外’带来的所有负面影响。雪中送炭，诚意十足，苏总觉得如何？”
会议室的角落，唯一幸存的懒人沙发里，顾景淮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他身上裹着苏晚晴强行给他披上的、印满卡通小黄鸭图案的粉色珊瑚绒毯子，脸色依旧苍白，捧着一杯苏晚晴塞给他的、温度被严格控制在37.2c的温水小口啜饮着，像只受伤后被迫接受照顾的大型猛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一丝…与毯子图案极其违和的茫然。
听到“五个亿”、“20%股份”，他没什么反应。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陆子轩递出的合同，精准地捕捉到隐藏在条款深处、蚂蚁大小的那行“三年内未达成20倍投资回报则触发对赌条款”的字样时——
“咳…咳咳咳！”
他猛地呛咳起来，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身上的伤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身体。手中的温水杯剧烈摇晃，温热的液体泼洒而出，正好淋在珊瑚绒毯子上那只咧着嘴傻笑的、明黄色的小黄鸭图案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湿漉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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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轩递出的烫金合同悬在半空，顾景淮呛咳带起的低气压和湿漉漉的小黄鸭图案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凝滞。陆子轩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仿佛没看到顾景淮的失态，只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掠过那杯泼洒的温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陆少这算盘，”一个清朗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突然从众人头顶传来，“打得火星上都能听见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天花板上，原本用于通风的方形格栅盖板，不知何时被移开了。周慕白那张沾着几道灰痕的俊脸，正**倒挂着**从黑黢黢的通风口里探出来！几缕不羁的刘海违反重力地垂向地面，他手里举着一个打开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正好映亮了他鼻尖上蹭到的那点灰，让他此刻的造型既滑稽又透着股诡异的专业感。
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极其复杂精密的建筑结构图纸。“贵司这合同，要求星曜用‘星核’系列AI芯片的底层架构专利做质押？”周慕白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倒挂着的眼睛斜睨着陆子轩，“陆总，您这胃口……啧啧。那不如干脆点，让晚晴姐现在就把她的脑细胞切片，直接存进您瑞士银行的金库保险柜里得了？反正效果差不多，还省得签合同这么麻烦。”
话音未落，他抓着通风口边缘的手猛地用力，整个人如同灵巧的猿猴，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地从两米多高的天花板落到了布满玻璃碎片的狼藉地面上，轻盈得甚至没带起多少灰尘。
他看都没看脸色微变的陆子轩，径直走到苏晚晴身边，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几下。嗡的一声轻响，一个极其精细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星曜科技总部双子塔大楼的全息立体模型，瞬间投射在会议桌残骸的上方。透明的蓝色线条勾勒出钢筋骨架，数据流如同血管般在模型内部流动。
“正好，苏总，有份‘小惊喜’跟您汇报一下。”周慕白的声音带着一种事态严重的轻快，指尖在全息模型上快速点划、放大。当他的手指划过其中一栋大楼（b2栋）几处关键承重柱的区域时——
咻！咻！咻！
那几根原本呈现稳定蓝色的虚拟承重钢梁，骤然变成了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红光！警报般的视觉效果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咱们技术部例行巡检，顺便‘友好访问’了下施工监理的内部服务器，”周慕白耸耸肩，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结果发现了个有趣的改动记录。有人，在主体结构封顶前的最后阶段，把b2栋核心承重区域的混凝土设计标号，从国家强制标准c60……”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指尖重重敲在那些闪烁的红光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成了c30。”
他抬起头，环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却毫无暖意的笑容：“恭喜各位，咱们价值百亿的‘星核’研发中心，以及里面几千号人，过去一年半，都是在——豆腐渣上建起来的印钞机里上班呢！”
“豆腐渣”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朵。
陆子轩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挂不住了。他下意识地摸出那支精致的电子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想平复情绪。浓郁的草莓香精味烟雾喷吐而出，竟在空气中扭曲成一个短暂的、粉红色的心形。
“呵，”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试图用轻蔑掩饰，“年轻人就是爱危言耸听，危楼？证据呢？这种技术细节……”
轰隆隆隆——！！！
陆子轩的话音未落，整层楼的地板连同墙壁，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啊——！”有人惊呼出声。
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残骸疯狂地左右摇摆，碰撞着仅存的灯架，发出令人心悸的“哐当”声！墙壁上的裂缝似乎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丝！周慕白投射出的全息模型更是应景地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然后模拟着应力过载，那栋闪烁着红光的b2虚拟大楼，在众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轰然崩塌，化作一堆闪烁的红色数据碎片！
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便停止了。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晶吊灯还在微微晃动的余音，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前台小姑娘脸色煞白，弱弱地举起了手，声音带着哭腔：“刚…刚刚震动前…楼下的外卖小哥…用对讲机喊…说…说旁边的施工队…好像…好像挖断了地下的燃气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