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青选是个极富谋略的人物。
他深知,洪秀全在世一日,太平天国那套神权体系便有凝聚人心的魔力,残部便难以真正归心。
如今洪秀全一死,神坛崩塌,正是革命军施展手段、收揽人心的大好时机。
他当机立断,秘密派人联络城内,寻到了心力交瘁的李秀成。
两人在一处隐蔽的废墟中相见。
赫青选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煽动与惋惜:“忠王,洪天王驾崩三日,竟无一诏召您入宫托付,甚至连您这位力撑危局的忠王都未放在心上。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至死都没有把您当自己人看啊!”
“如此凉薄,如此偏执,这样的天国,还有什么值得您李秀成以命相搏,死忠不渝的呢?
李秀成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如同刀刻斧凿。
赫青选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隐秘的痛处。
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为太平天国立下汗马功劳,却屡遭洪氏亲贵的排挤与洪秀全本人的猜忌。
如今,洪秀全死了,临终托孤的名单里,依旧是洪仁发、洪仁达那些无能的草包,是年幼无知的宗亲子弟,却唯独没有他李秀成!
一股强烈的屈辱与愤怒在胸中翻涌——“死了都不信我!
他信的,都是那些只知享乐的草包和懵懂孩童?
我李秀成十余年忠肝义胆,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李秀成彻底黑化了。
随后告诉赫青选:“我同意加入革命军!”
赫青选欣喜若狂,要知道李秀成加入革命军代表太平军的力量,政权几乎彻底瓦解。
至于萧天贵福,呵呵,一孩童尔。
洪仁达兄弟二人,草包尔,不足为虑。
“李秀成同志,欢迎您加入我革命军!”
“同志?”
李秀成对于这个词汇感觉又新鲜又陌生。
“志同道合之人,简称同志!”
听到此言,李秀成哈哈大笑。
随即脸色变得严肃:“既然要放弃天国,放弃天京这个坟墓之城,那么必须突围,只是如今湘军将天京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如何突围,从哪里突围。”
赫青选闻言,摸了摸下巴。
“忠王莫慌!我已经通知陈得才,赖文光,宋景诗,张宗禹等向天京赶来,如今差不多已经到达安徽霍山黑石渡了吧!”
“霍山黑石渡?”
“有多少万兵马!”李秀成询问道。
“听闻黑旗军,捻军各部,还有其他太平军余部合计号称五十万!”赫青选回答道。
“五十万!”听到这个数字,李秀成大吃一惊。
五十万什么概念,虽然是号称,但是最起码二十五万兵马是有的。
随后李秀成看向桌面上潦草的地图。
指向霍山黑石渡。
“唉!”
“忠王为何叹息”
“陈得才,宋景诗等部必会遭到拦截”
“还有,五十万大军粮草从何而来,如果打成持久战,必败矣!”
赫青选听到此言,随后轻笑道:“忠王,陈得才向天京而来,无论是湘军,还是地方军皆会支援霍山,到时候围攻天京的兵力不足,恰好是我等突围之时”
李秀成没想到赫青选的目的竟然在这儿!
李秀成指尖重重叩在地图上霍山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赫青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重量:“赫先生,你这是要拿五十万弟兄的性命当诱饵,换天京城内突围的时机?”
赫青选神色不变,反而端起桌上的粗瓷碗,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
瓷碗边缘的裂纹硌着他的唇,他却浑然不觉,只淡淡道:“忠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得才、宋景诗等人虽号称五十万,但多是流民裹挟,粮草不继,即便不被湘军截杀,迟早也会因饥荒溃散。”
“与其坐等他们自灭,不如借他们之势,为天京城内的太平军余部谋一条生路——这难道不是更明智的选择?”
“明智?”
“那五十万里,有多少是跟着我们打天下的老弟兄?”
“有多少是拖家带口、只求一口饭吃的百姓?你口中的‘借势’,说穿了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我李秀成可以背弃天国,但不能背弃这些跟着我的人!”
废墟外的风卷着尘土钻进来,吹得桌上的地图哗啦作响。
赫青选放下瓷碗,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郑重:“忠王,你我都是为了推翻清廷、救百姓于水火。可如今太平天国气数已尽,若只守着天京这一隅之地,最终只会全军覆没。”
“陈得才等人若能牵制湘军主力,哪怕付出代价,也能让我们保存更多有生力量,日后卷土重来才有希望。这代价,是不得已,却也是必须的。”
其实赫青选想的是,张宗禹,黑旗军等并不在革命军中央部队战斗序列,那么死不死无所谓!
对于赫青选来说只有陕回,太平军才是陈扶昊的中央军,有编制的才是中央军。
李秀成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赫青选说得有道理——太平军余部困守天京,粮草断绝,外援无望,硬扛下去不过是玉石俱焚。
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五十万大军被当作诱饵,他做不到。
他想起早年跟着自己从广西一路打到天京的老兵,想起那些在战场上为他挡过刀的兄弟,想起陈得才曾写信说“忠王若需援手,我必星夜兼程”时的赤诚,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就不能有别的办法吗?”李秀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比如,让他们不必与湘军硬拼,只牵制住湘军的兵力?”
赫青选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来不及了。天京城内的湘军围困越来越紧,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谋划。而且,若我们派人接应,湘军必然会察觉,到时候里外夹击,我们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得才他们‘主动’与湘军交战,让湘军以为这是太平军主力的反扑,才会把所有兵力都调往霍山。”
李秀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挣扎渐渐被一种决绝的狠厉取代。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按照赫青选的计划,让五十万大军充当诱饵,换天京城内数万太平军余部的生路;要么固守天京,最终所有人一起葬身于此。
“好!”李秀成猛地拍案而起,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同意你的计划。但我要你保证,天京城内的太平军余部突围之后,立刻向北转移,与陈得才他们的残部汇合,收拢愿意继续战斗的人,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赫青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点头:“我以革命军的名义向你保证,突围之后,我们立刻向北转移,绝不辜负那些牺牲的弟兄!”
两人相视而立,废墟里的风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李秀成望着地图上霍山与天京之间的距离,心中默念:“陈得才,赖文光,宋景诗,对不住了……你们的牺牲,我李秀成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为你们报仇,为你们正名!”
赫青选看着李秀成的背影,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番打算——他不仅要利用陈得才的大军牵制湘军,还要在天京突围之后,迅速整合太平军余部,把这支力量变成革命军的核心。
至于那五十万大军的牺牲,他早已在心里算好了一笔账:只要能保住太平军的骨干力量,牺牲一些流民裹挟的部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