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文库女史?”顾青面上露出惊异之色,难道是丁晚梨?她竟寻到了此处,想来她已去过尚酝局,未寻到自己,事情紧急,这才来了皇城司。
他飞快看向崔景湛,“司使大人,说不定真有线索。要不请她进来?”
崔景湛嘴角翘起,一双桃花眼亦泛起笑意,还带了几分玩笑之色,他摆了摆手,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平和,让卒子带人进来。
卒子舒了口气,快步去传信。这女史敢来求见,果然不是一般人,何时见过司使大人言语如此柔软。
崔景湛偷瞄顾青几眼,见兄长耳根子略微泛红,双手不住摩挲起衣摆,难道外头就是让兄长心动的女子?
崔景湛的小孩心性涌出,心里头的烦闷一扫而光,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门外。
顾青看在眼里,想让景湛别太夸张,可自己若一开口,岂不坐实自己心思不单纯?
他心头一凛,自己心思不纯……
霎时,顾青面上通红,嘴角却是压不住。
“承文库女史丁晚梨见过崔司使。”顾青思绪纷飞之际,丁晚梨的声音不急不缓,伴着清冷梨香,从乌木长桌的台阶下传来。
顾青循声望去,丁晚梨正在躬身行礼。
“丁女史无需多礼。听闻你有贡酒线索?”崔司使语带雀跃,单肘支在身前桌上。
丁晚梨闻言起身,她略微侧目,朝顾青颔首示意。
顾青微微点头,今日丁晚梨应是当值,她依旧一身绛紫色窄袖袍服,发髻上两根素玉簪子,瞧着未施粉黛,却是清新脱俗。
肃正堂的肃杀之气都减了几分。
“下官不敢肯定。但此事听来有些蹊跷,兴许会有所助益。”丁晚梨缓缓道来。
她阿爹嗜酒,平日里除了去正店酒楼饮酒,偶尔也能谈听到些坊间奇闻。
近些日子,东京城里有黑市流出的好酒,要拍卖。
“胆子倒是大。”崔景湛双眸眯起,此事如烟娘子亦提过,“在何处拍卖?何人敢大肆宣扬?”
“司使大人莫急。拍卖的主家乃是城中的正店酒楼,玉轩阁。他们的说头,说是早年间富贵人家的珍藏,后来出了事,辗转流落,机缘巧合,被店家掌柜的寻得。”丁晚梨垂眸,不待崔景湛和顾青多问,她将他二人关切之事一一道出,“家父听闻,兴致颇高,打算去凑个热闹。若只是如此,倒也无碍,偏偏他前日出去饮酒,有酒友私下告知,听闻是黑市流出来的酒,劝家父不要去趟浑水,免得引火上身。”
“恰好贡酒出了岔子,前些日子接连两桩酒务案,下官猜想,这拍卖之酒来历恐有蹊跷。”一口气说完,丁晚梨立在原地,肩背挺直,不卑不亢。
崔景湛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又深看了顾青几眼,缓缓颔首:“如此说来,是有些可疑。”
“丁女史,这酒何时拍卖?”顾青闻言,语气急促。
“便是今晚。是以下官听闻贡酒失窃,着急来报。”丁晚梨看了眼顾青,眸中闪过几丝关切,顾青还未看清,丁晚梨躬身行礼,敛了眸色,“若无旁的吩咐,下官得回承文库当值了。”
“多谢丁女史。”崔景湛起身走到丁晚梨跟前,唤了门外卒子进来,“送送丁女史。”
丁晚梨并未拒绝,也未多看顾青一眼,径直离去。
顾青盯着丁晚梨留在肃正堂的几缕馨香,眼神空望着外头,有些愣神。
“我大概明白,兄长为何动心了。”崔景湛见门外的卒子走远,踱步到顾青身侧,一手揽在他肩上,“同兄长甚是般配。”
“景湛……”顾青回过神来,轻抿嘴唇,“丁女史所言,你如何看?”
“有些巧。现下没有旁的线索,值得一去。”崔景湛见顾青如此,亦认真起来,“兄长如何看?”
“兴许同先前一般,兵分两路?宫里虽然没有头绪,但也不能放弃。”顾青声音越发小了些,他说着说着,发觉自己有些越俎代庖,“若去玉轩阁,你看是否需要叫上伍景辉伍贡使?”
“他对贡酒最了解,叫上他甚好。只是得盯着他,不能自乱阵脚。”崔景湛沉吟几息,心道顾青许是想同伍景辉套套近乎,万一寻不到酒,央了他帮尚酝局勾调一二。
“你想得周到,我定会同他讲清其中的利弊关系。”顾青见崔景湛应允,心里松快了些。
当务之急是寻回贡酒不假,可顾青有些按耐不住,若能寻得机会,探听伍景辉同阿爹的关系,岂不是一举两得。
事不宜迟,顾青和崔景湛乔装一番,依旧是富家公子哥和酒师。闻荣留在宫中彻查旧酿酒坊,尚酝局酒库,还有旁的可疑之处。
二人出了宫,派人去驿馆请伍景辉,让他穿身便服,往醉春楼去。
“景湛。”顾青方欲开口,崔景湛瞥了他一眼,顾青回过神,立马改口,“崔公子,咱们先去醉春楼?”
“无妨。咱们的行踪,本也逃不过那人的眼。他未传令,估摸着不想干涉此事。只要贡酒不要出现得太早。”崔景湛面带笑意,东瞧西看,压低嗓门道,“他近来诸事缠身,估摸着无心搭理如此小事。”
顾青颔首,他多看了崔景湛几眼,每每提及醉春楼,景湛嘴角都有些压不住,想来他自己都不曾留意。
醉春楼二楼临街的雅间里,伍景辉到时,顾青同崔景湛已点好了一桌子酒菜。
“这是何意?顾酒人,这位是?”伍景辉一身素色长衫,瞧着就是东京城里家境富裕的普通人,读了些书,或是个有些底子的商人。
“伍兄,小的斗胆如此称呼了。”顾青掩了门,请伍景辉坐下,小声解释一二。他眉头微挑,虽叫伍叔更为贴切,可多少有些过于攀附。
“你们……”伍景辉双眼瞪得浑圆,面前略带笑意,眸色琢磨不定的年轻人,竟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探事司司使。
“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想法?”伍景辉别过头去,鼻子直哼哼,“我可以协查,但我没有必要非去趟浑水。”
顾青赶忙看了崔景湛几眼,示意他莫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