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拖着行李箱站在公寓门口时，一阵穿堂风从走廊尽头袭来，吹得他后颈汗毛倒竖。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很久没人使用过了。
\"这房子至少有十年没翻新了。\"房东老王搓着手，眼睛却不敢直视屋内，\"但价格绝对实惠，水电全包。\"
推开门，一股霉味夹杂着说不清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李明皱了皱眉，注意到客厅墙纸上蔓延着蛛网般的褐色水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之前住的是个画家，\"老王语速突然变快，\"后来搬去国外了，家具都留给你用。\"
李明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布料却在手中碎裂，扬起一片灰尘。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块光斑，反而让房间显得更加阴森。
\"就这间吧。\"李明咬了咬牙。毕竟月租比市场价便宜了800块，对刚工作两年的他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老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晚上睡觉...记得锁好窗户。\"
搬进来的第一晚，李明就做了噩梦。梦里他站在一个狭小的卫生间里，镜子上用口红写着\"救救我\"三个字。醒来时凌晨三点二十一分，书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可能是风吹的。\"李明自我安慰，却清楚地记得睡前关紧了窗户。
第三天早晨，李明在浴室镜子上发现了一个完整的手印——比他的手掌小两圈，五指修长，像是女性的手。最诡异的是，手印是从镜子内侧印上去的。
\"这不可能...\"李明用毛巾疯狂擦拭，手印却越来越清晰。最后他不得不砸碎了镜子，玻璃碎片中，他恍惚看到一张苍白的女人脸一闪而过。
第七天夜里，李明被一阵哭声惊醒。那声音时断时续，像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他壮着胆子把耳朵贴在墙上，哭声突然变成了尖锐的笑声，近在咫尺。
\"谁在那里？\"李明猛地后退，撞翻了台灯。黑暗中，他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后颈，冰凉刺骨。
第二天，李明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同事小张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撞邪了？\"
\"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李明勉强笑笑，没敢说自己连续一周梦见同一个女人——她总是站在床尾，长发遮面，穿着一条褪色的蓝裙子。
清明节前夜，李明加班到凌晨两点。走出公司大楼时，一阵阴风卷着纸钱从他脚边掠过。回到公寓楼下，他注意到四楼自己房间的窗户竟然大开着，窗帘在风中狂舞。
\"我明明锁了窗户...\"李明心跳加速。
洗漱时，水龙头流出的水突然变成了铁锈色，散发着血腥味。李明干呕着后退，却发现镜子的碎片不知何时重新拼合，镜中的自己身后，隐约站着个蓝裙女人。
他吓得直接倒在床上，连灯都忘了关。半梦半醒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记住...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别答应...\"
李明瞬间清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压在床上，连眼皮都无法抬起。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清醒的一次\"鬼压床\"。
\"李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带着哭腔，\"李明...\"
声音越来越近，李明能感觉到有\"东西\"站在床边。床垫微微下陷，一股腐臭味钻入鼻腔。冷汗浸透了睡衣，他拼命想喊叫，喉咙却像被冻住了。
\"李明...\"声音已经贴到耳边，冰冷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你为什么不理我？\"
突然，一个重物压在他胸口。李明感到一张脸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皮肤皱得像泡发的尸皮，齐肩的卷发散发着泥土和腐肉的气味。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发黄，瞳孔扩散，却死死盯着他。
\"我问你话呢！\"女鬼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指甲刮擦玻璃，\"为什么不答应我？！\"
极度的恐惧终于冲破了身体的束缚。李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坐起身。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窗帘在夜风中飘动，窗台上蹲着一只黑猫，绿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李明打开所有灯，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直到天明。手机显示凌晨3:33分，这个时间让他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一早，李明敲开了隔壁张姨的门。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是这栋楼的老住户，据说住了二十多年。
\"林小满？\"张姨手中的茶杯突然掉落，碎了一地，\"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在李明再三恳求下，张姨终于道出了三年前那桩惨案。
\"那姑娘住你隔壁，是个平面设计师，性格内向但很有礼貌。\"张姨眼神飘忽，像是回忆着什么可怕的场景，\"三年前的清明节凌晨，她在家上吊自杀了...是保洁阿姨发现的，听说舌头伸得老长...\"
李明浑身发抖：\"她为什么...？\"
\"网上有人说她造谣。\"张姨压低声音，\"那孩子写了篇长文，说自己被公司老板性骚扰。结果一夜之间，网上全是骂她的，还有人曝光她的住址和工作单位...\"
李明突然想起三年前参与的一场网络营销——某设计公司女员工指控老板性骚扰，他们团队受雇\"反转舆论\"。他负责撰写那些质疑女方动机的评论，还设计了一系列\"受害者有罪\"的话题标签。
\"她...是不是在创想设计上班？\"李明声音发颤。
张姨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李明如坠冰窟。他记得那个案子，因为效果超出预期，客户额外给了两万奖金。他当时还和同事庆祝，完全没想过那个被网暴的女孩会因此自杀。
当天晚上，李明按照张姨的建议买了香烛纸钱，在房间角落摆了个简易供桌。点燃的香突然断成三截，这是个极凶的兆头。
\"林小姐，对不起...\"李明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我当时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房间里温度骤降，哈出的白气清晰可见。供桌上的水杯突然震动起来，水面浮现一张扭曲的女人脸——正是他梦中见过的面容，只是更加狰狞。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水中的脸发出咯咯的响声，\"我要你...也尝尝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我知道不够！\"李明重重磕了个头，\"我可以公开澄清当年的真相，可以赔偿你的家人...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水杯\"砰\"地炸裂，玻璃碎片划破李明的脸颊。鲜血滴在地板上，竟诡异地组成了\"证明\"两个字。紧接着，那股阴冷的气息开始消散。
\"记住...你的承诺...\"声音渐渐远去，\"否则...我会再来...\"
第二天，李明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并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实名揭露了三年前那场恶意营销的真相。公司老板勃然大怒，威胁要起诉他诽谤。更可怕的是，网上开始出现攻击李明的言论——\"蹭热度想红想疯了谁知道是不是收了钱\"。
短短三天，李明体验到了林小满当年的绝望。私信里塞满了污言秽语，有人甚至扒出了他的住址和父母信息。但每当他想放弃时，总会梦见那双浑浊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清明节当天，李明带着白菊来到城郊公墓。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偏僻角落找到了林小满的墓碑——简陋得令人心酸，连张照片都没有。
\"林小姐，我已经联系到你妹妹了。\"李明把花放在墓前，点燃三炷香，\"我会把当年收的奖金全部赔偿给她，还会出钱帮你父母翻修老家的房子。\"
微风吹过，香火突然旺了一下。李明仿佛看到墓碑后闪过一抹蓝色裙角。
\"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但我会用余生来弥补这个过错。\"他深深鞠了三个躬，\"希望你能安息。\"
当晚，李明睡了个久违的安稳觉。半夜醒来时，他恍惚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茶，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二字，字迹娟秀。
第二天清晨，李明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幅素描——画中的他正在伏案工作，身后站着一个穿蓝裙的模糊身影，似乎在为他披上一件外套。画纸已经泛黄，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从火场抢救出来的。
李明把画装裱起来挂在客厅，每当有人问起，他就说这是一位故友的礼物。而那只经常出现在窗台的黑猫，成了他的室友，每当夜深人静时，它绿色的眼睛总会望向某个角落，像是在与看不见的人交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