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三月十六，秦义军大部在一大早就往南姑射山移动，动作非常明显。
与此同时，中军总兵嬴安指挥队伍，对官军南面的防线，展开了试探性的冲击。
护卫营在南面山脚，打着骑营的旗号，不断有小股人马往来纵马，兵甲齐全，一副随时发起冲锋的架势。
官军哨探自然将秦义军这些明显的动作，汇报给了许鼎臣、张宗衡等人，许鼎臣立即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待人员到齐，许鼎臣率先开口：“诸位将军，庆贼所部的动作，似乎是准备从南面突围，诸位将军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延绥总兵王承恩拱手道：“巡抚大人，末将以为保持当下的部署即可，以不变应万变！”
这段时间，他们是领教到了庆贼的诡计多端，每一次的进攻，对方都能出人意料地变换战术，佯攻、伏击、夜袭轮番上阵，防不胜防。
而他们现在的部署，是曹文诏离开之前安排的，就算不能困住庆贼，但至少能够保证兵力不失。
若是轻易调整部署，反倒可能让庆贼有机可乘。
虽然庆贼所部在冲击他们南面防线，但只要他们守住东面，庆贼便难以逃脱。
与南姑射山相邻的山脉，地势虽算不得险峻，但想走车马，却是极为困难，除非庆贼舍弃绝大部分辎重，徒步翻山。
而一旦庆贼舍弃辎重，那庆贼所部的作战能力必定大损。
届时，以他们官军的兵力，完全可以放心的展开追击，并有希望将之歼灭。
宣大总督张宗衡略微沉吟，开口说道：“就怕反贼冲破南面防线后，追着溃兵从我们南面发起进攻！”
作为沙场老将，在谋略上或许比不过曹文诏，但他的战场经验是很丰富的，知道一些关键所在。
溃兵反冲本阵，那可是非常容易导致本阵防线混乱的。
一旦阵脚不稳，庆贼有全军压上，极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致使全军溃败。
许鼎臣闻言，默然点头，片刻后说道：“张军门，你以为要如何才能防止这种情况？”
张宗衡想了想，答道：“巡抚大人，原本撤掉南面防线即可，但现在庆贼大部集中在南姑射山，南面撤防反而是主动给庆贼尾随进攻机会！”
“增兵南面如何？”许鼎臣问道。
张宗衡摇头：“南面的兵力已经有富余，增加兵力，也铺展不开来！”
许鼎臣再问：“可有其他办法应对？”
张宗衡陷入沉默，他自是知道办法，但拆东墙补西墙，终是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是要背锅的。
参将艾万年拱手说道：“巡抚大人，末将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并不完美！”
“且先说来！”许鼎臣开口。
艾万年应了声，然后说道：“末将以为，多调些火炮到我军西、南两面，若庆贼驱赶、紧随南面奔溃士卒进攻，可用大量火炮阻止。”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但调动东、北两面防线的火炮，会导致东、北两面防线御敌能力减弱，若遇骑兵冲阵，防线难以守住！”
许鼎臣闻言，连忙说道：“贼军骑兵不是部署在南面吗？”
他们在姑射山的东面，庆贼所部骑兵想要绕到他们东、北两面，并不容易。
要么冒着他们的西、南两面的箭雨、炮弹，要么只能从姑射山中绕路。
后者所需时间，足够让他们将火炮重新部署。
“巡抚大人，就怕此为庆贼声东击西之计！”艾万年这样回了句。
许鼎臣反问道：“除了贼军骑兵，可还有什么情况能快速突破东、北两面防御？”
艾万年沉吟片刻，如实回道：“回巡抚大人，末将暂时想不到！”
除了骑兵，其他兵种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冲到他们的各面防线之前。
许鼎臣目光看向张宗衡，问道：“张军门以为呢？”
张宗衡低眉思索片刻，回答道：“巡抚大人，按正常情况来说，确定了贼军骑兵的位置，调动火炮确为良策！”
他虽然没看出庆贼所部动作中的破绽，但就是隐隐感觉这是贼军的阴谋诡计，仔细思考下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佐证。
反而越想越觉得自己对庆贼忌惮，完全就是被打怕了的那种感觉，已经不是谨慎了，而是畏敌。
这是真正的未战先怯！
虽然心里明白这一点，但却难以克服，实在是接连作战失利产生的伤亡，让他感到恐惧。
尤其是那一次最大规模的进攻，直接阵亡与不治身亡的将士，达到四万多人。
他与北虏交战十数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况。
与庆贼作战数月，他们阵亡将士达到七万余人，余者几乎人人都受过伤，甚至很多将士更是反复受伤。
当然，在场未战先怯的，也不止他一个。
从头到尾，也只有曹文诏、曹变蛟等少数人，始终保持着镇定与战意。
许鼎臣听到张宗衡所言，当即做出决定：“传令，立即将东、西两面的火炮调到西、南两面；同时从西、南两面抽调部分兵力，填补东西两面防线！”
听到许鼎臣的话，张宗衡略微松了口气，这般安排又将风险降低了不少。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官军开始调动火炮和兵力。
而官军的调动，很快被秦义军夜不收察觉，迅速传报至嬴庆大营。
得知官军那边的动作，嬴庆几乎高兴的跳了起来，随即下令让各部立即行动。
随着命令的下达，嬴安率中军对姑射山南面的关键防线发起猛攻。
与此同时，骑营自北姑射山中冲出，朝着官军北面直扑而去。
后军亦迅速行动，以战鼓召集北姑射山周围的夜不收，同时前部紧随骑营，如潮水般压向官军。
刚刚得知秦义军在南面发起猛攻的许鼎臣等人，都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有校尉冲进营帐禀报。
校尉告知北姑射山发现大批敌骑自山中涌出，庆贼后军所部紧随后方，正全速扑向他们北面。
许鼎臣猛地站起，脸色骤变，其余诸将也是面露惊惶之色，帐中一片哗然。
张宗衡双腿有些发软，但毕竟战场经验丰富，很快稳住心神，下令道：“速将火炮调回，在东、北两面构建第二道防线，无论哪面防线，若溃部反冲本阵，直接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