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郑宝格中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前排顶级门阀代表,在卢安开口后几个呼吸间,纷纷认栽。
哪怕心头滴血,为了那重逾千斤的“脸面”.
为了不在暗战中落了下乘,只能认!
粮商们心彻底凉透。
最大的买主们都认了,他们囤积居奇的美梦,被太子的“蜜雪霜糖”砸得粉碎!
仿佛看到仓库里高价收来的粮食,正被一车车以贱价拉走!
珍宝阁内,只剩伙计登记名号的沙沙声,和世家管事低声交代调粮的吩咐声。
气氛凝重压抑,甜腻的糖香,充满了金钱与权力博弈的血腥味。
二楼不起眼的雅间窗后,一道身影静静注视着楼下。
当看到崔元昊摔罐赔钱跑路,世家忍痛认栽登记时,嘴角勾起冰冷尽在掌握的弧度。
消息带着糖霜的甜腻和阴谋的腥气,飞进魏王府松涛阁。
“砰!”
定窑白瓷茶盏在李泰脚边炸开,茶水瓷片溅湿袍角。
“废物!崔元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李泰肥胖的脸涨成猪肝色,细眼喷火,额角青筋突跳,从白虎皮软榻上弹起,指着跪地的心腹管事咆哮,“谁给他的狗胆去砸珍宝阁?!”
“他以为崔家就能在东宫头上动土了?!”
“蠢!蠢不可及!”
管事筛糠般发抖,头抵地砖。
怒火不仅对崔元昊,更是对失控的狂躁。
“还有那群没骨头的!”李泰暴走,脚步咚咚踩响地板,指着虚空,“被人拿破糖指着鼻子割肉就认了?!”
“斗米八十文!黑市快两百文了!”
“脑子被糖糊住了吗?!”
杜楚客脸色阴沉上前:“殿下息怒!崔元昊虽鲁莽,但赔钱走人,没让‘御贡’坐实,勉强止损,眼下最要紧,弄清‘雪玉牌’和纳粮购糖,是否李承乾筹措军费的毒计!”
“毒计?还用问?!”李泰停步,呼哧喘气,肥肉抖动,“不是他李承乾,谁有这手笔?”
“除了他这死瘸子又有谁敢逼得五姓七望捏鼻子认栽?!”
“他这是要抽干我们库里的粮,填他那军费窟窿!”寒意顺脊椎爬升,这一手太毒,避开了加税,用“脸面”软刀子捅进世家最在意处,让如意算盘落空的李泰恨得牙都直痒痒!
“查!往死里查!”李泰眼中凶光毕露,困兽般咆哮道,“西内苑!河东盐池!该死的‘雪玉牌’!”
“又有谁在背后出谋划策?!”
“白糖来历,工坊,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殿下!”杜楚客眼中厉色一闪,“臣已加派人手!西内苑采买车队总有迹可循!”
“河东盐工家眷总有突破口!”
“至于这雪玉牌.....臣觉得既然只要粮食,定于新军府库脱不开关系,朝着这个方向去查,定撬开一条缝!”
松涛阁炭火熊熊,驱不散阴谋与怒火的冰冷。
可与此同时,在东宫承恩殿,烛火通明,暖意洋洋。
李承乾负手立于巨大北疆舆图前,挺拔身影投在地上。
“殿下,珍宝阁传来消息!”张玄素步履轻捷入内,振奋道:“崔家崔元昊砸罐赔钱离去,未纠缠御贡。”
“但范阳卢、太原王、荥阳郑、赵郡李四家已登记。”
“他们各认一罐蜜雪,三日内纳粮至少五百石!”
李承乾缓缓转身,烛光映着轮廓分明的侧脸,眼下淡淡青影,深邃眼眸却亮得惊人,锐利如鹰。
嘴角微扬,冷峭满意。
“呵,崔元昊……倒没蠢到家。”李承乾声音平静无波道。
“赔钱?他以为赔糖钱?”
“他赔的是崔家脸面,是他往后说话的份量!”走到紫檀案前,李承乾手指拂过敞开的琉璃罐,罐子中那晶莹剔透的白糖闪烁诱人光泽。
“至于那四家……”李承乾舀起一勺白糖,看雪瀑流下,口中淡淡说道,“认的不是糖,是孤的刀,是他们心里的秤。”
“五百多石粮……按市价,这些心里怕在滴血吧?”
“但他们估计想不到,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殿下圣明!”张玄素由衷叹服。
“此计解部分军粮之急,挫囤粮者气焰!”
“妙在吃亏不敢声张!”
“只是……博陵崔氏丢面子,恐不善罢。”
“还有魏王那边……虽看似没反应,但却加紧了探查。”
“呵呵......跳梁小丑,何足道哉?”李承乾冷笑着丢回银勺,清脆碰撞,眼神转厉道,“孤反倒是觉得崔家更该重视!”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入局,那识相的话就该夹尾巴!”
“若再敢操控粮价兴风作浪,孤不介意拿其开刀!”
“让这天下看阻挠新政、囤粮误国之下场!”
“至于青雀……”李承乾再次冷笑着,走至窗边望向魏王府方向,目光似穿透宫墙,幽幽道:“他既然想查,那就让他查!”
“西内苑是父皇禁苑,河东盐池有百骑司!”
“孤倒想看看他能查出什么!”
“传令各处打起精神,尤其新军府库接收粮食环节,定要做到滴水不漏!若有可疑人等靠近窥探……”
“给孤……抓活的!”
声音金铁般寒彻大殿内
夜色深,长安灯火沉浮。
平康坊丝竹隐隐,天上人间顶层雅阁,轻纱曼舞,暖香袭人。
赵牧斜倚雪白狐裘软榻,赤脚搭锦墩,随乐轻晃。把玩琉璃杯,琥珀葡萄酿,慵懒扫过舞姬曼姿,嘴角噙若有若无笑意。
夜枭鬼魅般现于角落阴影,低声复述珍宝阁一切。
崔元昊摔罐赔钱、世家认栽纳粮、还有魏王暴怒下令彻查等等。
事无巨细,说的十分清楚。
“哦?摔了?”赵牧眉梢微挑,意外转了然笑,“渍渍....世家崽子,竟能想到赔钱跑路……?”
抿了一口酒,赵牧微微一笑道,“这小子多少还有点儿保命的机灵劲儿,算是捡回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