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走后,赵东来还在想着林远说的话。
他着了魔似的相信了。
一整天,如同行尸走肉。
办公室的文件堆积如山,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扭曲成了绿色的路虎,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变成了他老婆生日的数字。
他抓起笔,想批阅文件,却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道疯狂的、毫无意义的印痕,最后“啪”的一声,昂贵的钢笔被他生生捏断,墨水溅了一手,染黑了他发白的指节。
“局长,下午的会议……”
“滚!”
秘书吓得一哆嗦,抱着文件仓皇而逃。
赵东来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想告诉自己,这都是那个叫林远的小子在胡说八道,是心理战术,是攻心之计!
自己是公安局长,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三言两语就搅乱了心神?
可理智是一回事,那颗被嫉妒和怀疑啃噬的心又是另一回事。
老婆最近确实变了。
她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他从未听说过的“闺蜜聚会”,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她手机不离手,洗澡都要带进浴室。
有好几次,他半夜醒来,都看到她背对着自己,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诡异的笑脸。
他问她和谁聊天,她总是不耐烦地说:“你不懂,我们女人的事。”
过去,他觉得这是夫妻间的信任,是给彼此留点空间。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空间,那分明是一道他从未想过去逾越的深渊!
他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一路风驰电掣,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影。
他死死盯着路上的每一辆车,尤其是绿色的。
每看到一辆,他的心脏就猛地一抽,直到看清不是路虎,才稍稍松一口气,但那股悬在半空的窒息感却愈发沉重。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家属院大门。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向盘被手心的汗浸得又湿又滑。
他放慢车速,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目光死死地搜寻着自家楼下的那个专属停车位。
没有绿色的路虎。
车位上停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车牌很陌生。
“呼……”赵东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驾驶座上。
那股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是林远那个小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自己真是昏了头,差点就信了!
他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自嘲,向楼道走去。
这事儿没完,等他缓过劲来,一定要让那个林远知道,戏耍一名公安局长的下场!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家里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玄关的鞋柜上,还放着他早上出门时换下的皮鞋。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压抑的喘息声,从主卧的方向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赵东来的天灵盖上。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刚才那点庆幸和放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的冰冷寒意。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女人压抑的、仿佛带着哭腔的呻吟,和男人粗重的呼吸。
“嗯……啊……梁哥……你……你好厉害……”
是……是她老婆的声音!
赵东来大惊失色,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那辆奥迪!那辆黑色的奥迪A6!
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操你妈的!”
赵东来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甚至都来不及换鞋,一个箭步冲到主卧门口,抬起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砰!”
脆弱的门锁应声而断,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房间里,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床上,一床被子正剧烈地起伏着,不堪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被子下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
“狗男女!”
赵东来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冲到床边,根本不去看那两张惊慌失措的脸,隔着厚厚的被子,抬脚便是一顿疯狂的猛踹!
“我操!谁他妈打我!”
被子里的奸夫发出一声吃痛的尖叫,那声音,竟然有几分耳熟。
赵东来动作一滞,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停下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他那衣衫不整的老婆正惊恐地缩在床角,而她旁边那个光着膀子,满脸怒容的男人,竟然是……
梁子谦!
赵东来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东……东来,你……你别误会,”他老婆哆哆嗦嗦地抓过一件睡袍裹在身上,声音发颤,
“梁……梁主任是来……是来找我学法语的……”
“学法语?”梁子谦揉着被踹痛的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吓傻了的赵东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恼怒和轻蔑,
“对,我是来跟你老婆学外语的!赵东来,你他妈长本事了,连我都敢打?”
赵东来彻底愣住了。
梁子谦,他怎么敢得罪?
这个人,手眼通天,一句话就能决定他这个公安局长的位置,甚至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刚才那股焚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恐惧。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梁子谦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一米八几的汉子,在京州警界说一不二的赵大局长,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却连躲都不敢躲,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家长体罚的孩子,怂得可悲又可笑。
他动不了,也不敢动。
动了,他奋斗半生得来的一切,他的政治生涯,甚至他的命,都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老婆被睡了,奸夫是政法委书记的儿子,他只能站在这里,屈辱地承受着。
梁子谦似乎还不解气,又揪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又是几巴掌扇了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你老婆能陪我学外语,那是你们赵家的福气!”
“打我?你他妈也配?”
赵东来就那么站着,任由梁子谦发泄,拳脚落在他身上,他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眼里的血色越来越浓,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
发泄完了,梁子谦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坐回床边,搂过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轻佻地捏了一把她的下巴。
他转过头,用一种吩咐下人的语气对赵东来说:
“我们学外语,有时候需要一些道具辅助发音。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楼下便利店,给我买盒计生用品上来!记得,要超薄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赵东来最后的心防,然后狠狠地搅动。
杀人,还要诛心!
赵东来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写满了冷漠和鄙夷;
那张他曾经在电视上仰望的脸,此刻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他不敢忤逆,也无法反抗。
他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向门口走去。
“快点,我时间宝贵。”身后传来梁子谦不耐烦的催促。
赵东来走下楼,晚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没有去便利店,而是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区的花坛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看着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奥迪A6,车窗在路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想起了林远。
那个年轻人的脸,那高深莫测的笑容,那一个“你懂的”眼神。
他不是胡说,他什么都知道!
他甚至可能知道奸夫是谁!
他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事实上,林远并不知道,林远只是打算捉弄一下他,谁知道会“言出法随”。。。
一股无法言喻的屈辱和仇恨,在他胸中疯狂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梁子谦,我一定要你死!
赵东来颤抖着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疯狂地翻动着通话记录,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赵东来找到了要找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