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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金属房卡，没有温度。
王腾将它贴在别墅书房一侧，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红木墙壁上。
没有声音，没有光。
墙壁，像一块融化的巧克力，无声地向内凹陷，旋开，露出一个通体由拉丝不锈钢构成的，狭窄的电梯间。
电梯里，只有一个向下的按钮。
王腾走了进去。
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声音和光线。
电梯，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加速度，垂直下沉。
失重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
“叮。”
一声轻响。
电梯门，缓缓滑开。
眼前，不是他想象中，金碧辉煌的赌场，也不是烟雾缭绕的密室。
是一个，像未来派教堂般的，圆形大厅。
穹顶很高，是纯黑色的吸音材料，上面点缀着无数微小的光纤，模拟出了一片逼真的，深邃的星空。
大厅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圆形会议桌。
桌子周围，只摆放着十几把造型简约，却又充满了力量感的扶手椅。
每一把椅子前，都只有一个内嵌式的，屏幕漆黑的触控终端。
没有拍卖槌，没有展示台。
这里，不像拍卖会场。
更像一个，用来决定世界命运的，审判庭。
宾客，寥寥无几。
王腾一眼扫过去，不超过十五个人。
但每一个，都像一座行走的冰山，散发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华尔街那位以做空国家闻名的“秃鹫”。
俄罗斯那位掌控着欧洲能源动脉的天然气寡头。
还有几个，王腾只在最顶级的，加密的商业情报里，见过他们模糊的代号。
他们没有交谈，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每个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一尊尊沉默的神像，在等待着祭品的开场。
王腾的到来，引起了几道目光的注意。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只有评估。
像在评估一件新武器的杀伤半径，和潜在威胁。
他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椅背。
他看到了文森特·林。
那个儒雅的亚裔男人，正坐在他对面，手中，把玩着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他看到王腾，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不是欢迎。
是确认。
确认一颗新的棋子，已经就位。
王腾又看到了李听风。
他坐在离主位不远的地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他也向王腾，点了点头。
那眼神，更复杂。
有鼓励，有审视，更有一种，将他亲手推入斗兽场后，饶有兴致的观察。
王腾没有回应任何人。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块投入深海的石头，努力不让自己，被这巨大的水压，挤碎。
大厅的穹顶，那片模拟的星空，突然，暗了下去。
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了纯粹的，绝对的黑暗。
和死寂。
一束追光，毫无征兆地，从穹顶中央，笔直地打了下来。
光束的中央，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圆形的升降台。
台上，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袭剪裁如流火般的，正红色的高定晚礼服，露背的设计，将她那如象牙般光洁的背部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古典而又高贵的发髻。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猫科动物般的微笑。
眼神，却像两块最纯粹的，燃烧着的黑炭。
上官婉儿。
她就是今晚的，拍卖师。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像一位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当她的视线，落在王腾身上时，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所有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丝错愕，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快得，像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
紧接着，那错愕，就被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所取代。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王腾，读懂了她的唇语。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腾没有回答。
他只是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挑衅，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比这间密室，更冷，更寂静的……虚无。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
像两把烧红的刀，狠狠插在一起，迸溅出无形的火花。
整个大厅的温度，似乎都因此，下降了几度。
上官婉儿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弧度，比刚才，更冷，也更残忍。
她没有再看王腾，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全场。
她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那声音，不再是电话里那种慵懒的，带着笑意的。
是一种，经过了专业训练的，充满了蛊惑力，却又带着金属般质感的，绝对权威。
“各位。”
“欢迎来到，‘观星室’。”
“今晚的夜空，很美。”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看星星的。”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的笑容。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重新画出，它们的轨迹。”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她身后，那片漆黑的背景，瞬间亮起，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环形的4K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南美洲的地图。
其中，一个国土面积不大的国家，被红色的光圈，标注了出来。
“第一号‘资产包’。”
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布神谕般的庄严。
“玻利维亚。”
“未来五年，该国所有新增探明铁矿石资源的，独家定价权，及百分之三十的开采收益权。”
王腾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不是拍卖。
这是在，瓜分一个主权国家的经济命脉！
是赤裸裸的，用资本的刀叉，享用一个国家的未来！
“起拍价，”上官婉儿伸出一根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五亿。”
“美金。”
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座的宾客们，没有任何交谈，没有任何议论。
他们只是平静地，在自己面前的触控终端上，输入着数字。
大屏幕的角落里，一个数字，开始疯狂地，向上跳动。
五亿。
五亿五千万。
六亿。
七亿两千万。
……
王腾看着那串数字，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巨人牌局的侏儒。
在这里，钱，已经不是钱了。
它只是一个，用来撬动国家命运的，冰冷的数字符号。
最终，价格，定格在“九亿六千万”这个数字上。
上官婉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交。”
她没有用拍卖槌，只是轻轻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恭喜你，伊万先生。”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位俄罗斯的天然气寡头。
寡头先生，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仿佛他刚才拍下的，不是一个国家未来五年的经济命脉，而只是一瓶，年份不错的伏特加。
上官婉儿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她再次打了个响指。
屏幕上的地图，切换了。
从南美，跳到了非洲。
一片广袤的，充满了贫穷与希望的土地。
“第二号‘资产包’。”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首优雅，却又致命的咏叹调。
“尼日利亚。”
“该国下一代，5G移动通信网络的，标准制定权，及核心设备独家供应权。”
轰！
王腾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如果说，刚才的铁矿石，还只是传统的资源掠夺。
那么现在，这个“标准制定权”，就是赤裸裸的，科技领域的，新殖民主义！
谁掌握了标准，谁就掌握了未来。
谁掌握了一个国家的信息高速公路，谁就扼住了这个国家的喉咙！
“起拍价，”上官婉儿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十亿。”
“美金。”
屏幕上的数字，再次，开始疯狂跳动。
这一次的竞价，比刚才，更加激烈，也更加血腥。
王腾看到，那位日本的半导体教父，那位德国的工业巨头，甚至，连李听风，都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终端上，输入着数字。
他们，在争夺一个，拥有两亿人口的非洲大国的，数字未来。
而这个国家的两亿人民，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快速的网络，而欢欣鼓舞。
却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绞索，正在被一群，远在万里之外的“神明”，一寸寸地，收紧。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王腾的喉咙。
他忽然明白，K为什么会恐惧。
因为，当你真正看清了，这个世界，最顶层的，游戏规则之后。
你会发现，你之前所有为之奋斗，为之骄傲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可笑。
最终，这项权利，被那位德国的工业巨头，以一个令人咋舌的，二十三亿美金的天价，收入囊中。
上官婉儿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她看着台下，这些沉默的，却又掌控着世界的神明，眼中，充满了迷醉。
她享受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
她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王腾。
那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像是在说：
看，王腾。
这就是我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牌局。
而你，连坐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
王腾，动了。
他没有在自己的终端上输入任何数字。
他只是平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突兀的动作，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沉默的神像们，第一次，将他们那冰冷的，评估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这个，来自东方的，不速之客身上。
上官婉儿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不喜欢，自己的节奏，被打乱。
王腾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走到那张巨大的，黑曜石圆桌旁，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三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迎向上官婉儿那冰冷的，带着质问的目光。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刀，狠狠插进了这场，虚伪而又残忍的盛宴里。
“上官小姐。”
他的声音，很轻，却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前面这两道开胃菜，很不错。”
“但，我有点等不及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扫过那些，掌控着世界命运的，一张张，或惊讶，或愤怒，或玩味的脸。
最终，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上官婉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