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你保重!”
看着冯劲复杂有担忧的眼神,叶云青轻轻笑了一下,即将面对的一切比他们想象的也许更糟。
如果西临和南昭真的联手,他们要面对的应该不止是十五万西临军,南昭的兵马不会少于十万人。
二十五万对十万分散防线的西境军,这一战已经不仅是艰难两个字。
叶云青的目光落在晋州西北和冀州东北方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个州各有五万驻军,就在那两个地方,离梁州这片战场,各有四百里。
但是,没有兵符,即使明知道这是十万兵马,但不可能调动。
只能靠自己。
但愿,一切都是她过于忧思,其实没有她想的那样糟!
大军即刻开拔,连夜赶路。
叶云青带着神鹰神风两队一千人,也快马加鞭赶往隆宁郡西境兵驻地。
哪怕修整的时间不足半个时辰,但左营右营兵听到即刻开拔的命令,便立刻起身行军,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不满。
叶云青带着一千人,在第二天傍晚到达隆宁。
在军营外他们被拦住了。
叶云青把圣旨拿出来,驻军将领薛智走出营帐。
他的目光落在叶云青身后,眉头锁起。
军报传递到京城,他的消息也飞鸽传递到了太子殿下手中,不是应该信武将军前来吗?为何是个女子?
难道这个女子是殿下看中的女人?
他侧过身问身边亲兵:“殿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亲兵摇头。
他们的消息传到精神之后,一直没有收到殿下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连飞鸽都没见着一只。
京城某个院子,霜刃堂的几个霜卫看到地上的一堆鸽子,嘴角直抽。
这些鸽子真肥呀。
他们奉命守在太子府和安国公府四周,但凡有信鸽飞出去就打落下来,这十几只鸽子每只腿上都绑着竹筒,他们把竹筒汇总,拿回去呈交主子。
可怜这么肥的鸽子,只能浪费了。
薛智没有收到京城的书信,一时也不确定叶云青到底是谁的人。
叶云青展开圣旨。
薛智眯起了眼睛:“不是有两万大军吗?为何只有这些人?”
叶云青说:“步兵行军慢,还在后头,我们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薛智一双露骨的眸子在叶云青身上刷子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眼里一片轻蔑之色。
“叶将军辛苦了,先回营帐休息吧。你们几个,带叶将军去。”
“薛将军,去营帐休息不急,还是先讨论军情吧。”
薛智轻嗤了一声,一个初来乍到的,还是个女子,讨论什么军情?
不确定他是不是太子看中的女人,薛智才保持着基本的客气,但保持客气不代表尊重。
“边境安宁,也没什么军情讨论,叶将军不要太较真,先去休息吧。”薛智眼神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靠着裙底那片地方爬上这个位置的女人能是什么好鸟,装模作样干什么?
叶云青皱了皱眉,圣旨上的“协助,并入边军”几个字,让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命于薛智。
他们被带到了最边角的地方。
那亲兵说:“叶将军,你们在这里扎营就好。这是薛将军专门为你们划的地方,这里很安全,敌军打过来,有兄弟们在前面顶着。”
这里是安全,远离中军帐。
薛智是个什么态度,一目了然。
那亲兵又笑嘻嘻地说:“薛将军说了,战场上辛苦,叶将军若是受不了,可以先回城。城里有高床软被,待住上一阵子,叶将军再回京城便是,他肯定不会在太子殿下跟前为叶将军美言的!”
叶云青淡淡地说:“知道了!”
亲兵走后,神风神鹰二队的队正过来,他们脸上都有些憋闷之色:“将军,这姓薛的摆明不让你插手所有军务,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结果叶云青并不意外。她说:“周策,你带着神风队……”
周策眼里闪过一丝光来,刚才的憋闷一扫而空:“是!”
叶云青又叫了神鹰队的队正:“商岩,你带着一半神鹰队……”
商岩也领命。
他们就在那片边角地上搭起营帐。
整个下午,薛智都没有派人来叫她讨论军情。
虽然圣旨说她是协助,主动权在薛智手里。但是同为四品武将,薛智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当天夜里,神风神鹰队的人悄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只有伙头营送来吃食,叶云青去见薛智,亲兵将她拦在帐外,说薛智不在帐中,去巡营了。
叶云青准备离开时,风吹起了营帐一角。
一声女子的娇笑声突兀地传进耳中。
叶云青脸色微沉,薛智竟然还在军营中藏着女子?
抬眼远望,在二十里外,就是西临兵驻扎的地方。
强敌在侧,他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在营帐里与女子寻欢作乐的?
他就这么笃定西临不会攻来?
叶云青只觉得荒谬。
一个守边将领行事这样荒唐吗?
她转身要进帐。
亲兵拦住:“叶将军你干什么?这是主帅营帐,不得擅闯!”
叶云青伸手一推,那亲兵顿时站立不住退开,她大步走进营帐。
这营帐有叶云青的三个大,中间的桌上摆着好酒好菜。
薛智怀里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衣着清凉,坐在他的腿上笑靥如花。
薛智也是半敞着怀,看那样子,是可以随时随地和那女人激战三百回合。
女人白皙的手翘起了兰花指,端着一杯酒,喂到薛智的嘴里。
薛智笑得很开怀,伸手捏着女人的下巴,就要将那口酒渡过去。
但眼角余光看见有人进了帐,一抬眼,就看见大步进来的叶云青。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叶将军不经通报,擅闯主帅营帐,该当何罪?”
叶云青问:“薛将军军帐中暗藏女子,你又该当何罪?”
两人品阶相当,但军中有主次之分。现在他是主将,叶云青只能算是副将!
薛智冷嗤一声:“本将军可没有暗藏女子,有女子在军营不是很正常吗?比如你!”
“我是皇上任命的将军!”叶云青冷冷地说。
“啊呸,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下了这道圣旨?再说了,圣旨上也说得明白,你的作用就是带着两万援兵交到我手中,由我统一指挥。你协助?你能协助个屁!不过是顺便来挣个军功,别不知好歹!”
叶云青再沉静的性子都几乎要按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大敌当前,西临军在侧,薛将军应以大局为重!”
“放心吧,西临不敢打过来。这对峙的局面已经有好几天了。你看那边动过没有?”
薛智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在那女子腰间掐了一把,用自己那满是毛的胸蹭了蹭女人,惹得女人一阵娇嗔。
两人不仅旁若无人,还笑得荡漾。
叶云青冷冷看着他。
薛智脸皮再厚,也觉得很扫兴,不悦地说:“叶将军你是要加入吗?”
他眯起眼睛,继而笑了:“我看你胸大屁股翘的,应该也挺够劲,来来来,本将军也赏你一口酒喝。”
虽然他不确定叶云青的身份,担心她是太子的人。
但是他又想,如果真的是太子的女人,太子怎么舍得把她送到军营来,谁都知道军营里全都是一群大老爷们。
就算以前是太子的女人,进了一趟军营,以后太子也不会要她了,正好便宜了自己。
叶云青眼神一冷,一脚踹过去,桌椅被踢翻,上面的酒菜哗啦啦掉在地上。
那个美人儿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薛智身后。
薛智大怒,刷的拔出刀来,指向叶云青:“贱婢你大胆,竟然敢在这里撒野,以下犯上,本将军砍了你!”
说着就向叶云青劈来。
叶云青往旁边一让,出手如电,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脖子处。
薛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晕倒在地。
那女人吓得瑟瑟发抖。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竟然敢对一个将军动手。
叶云青指挥自己的亲兵:“去敲鼓!”
她的亲兵立刻就拿起鼓槌敲响大鼓。
军营中除了薛智这个代主将,还有两个从四品的副将,以及五品六品的各营统领。
大鼓声一响,这些人都被惊动了。
大早的,他们都在自己的营帐用早饭,被这突然的鼓声给惊得扔下吃食就跑过来。
结果,发现竟然是昨天来的那位女将军。
带着千人左右,在这大营中,竟然敢敲响战鼓?
这是不要命了?
一个个目光不善。
副将赵子山直接质问:“叶将军,战场不是你随意玩耍的地方,擅自击鼓,按军法,最少也要杖十下!”
另一个副将孙文涛也说:“如果谁都能胡乱击鼓,这战场上还有规矩吗?军令不是摆设,必须严惩。”
一时群情汹汹。
叶云青站在原地,目光冷冷扫过全场,而后,她手中的短枪一枪划开了军帐。
军帐分明很坚固,可在她的短枪下却脆弱如豆腐。
哗啦啦的声音里,整个军战内部的一切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薛智的丑态,还有那个女人惊惶失措的脸,以及他们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有摔在地上的酒菜。
无一不说明了之前在军帐之中发生着什么?
叶云青拿出圣旨,高举起来:我叶云青,四品明威将军,奉皇上之命,前来接管西境所有兵马,一应指挥权尽数归我,如有不服,站出来!”
本来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的,毕竟,要是西境军将滴水不漏,或是尽忠职守,哪怕意见不合,她也只会协助建议。
但这薛智,上赶着给她开路。
那她就不客气了!
自然有人不服。
赵子山正要站出来,突然觉得脖间一凉。
一把刀压在他的颈上。
他震惊地发现,他的身侧,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叶云青的人,离得那么近,他竟毫无察觉。
余外想动的几个人,无一例外,脖子上都压着一把刀。
原来不知何时,神鹰队的人已经悄然潜在他们每个人身边。
叶云青目光冷冽,如弦上的利箭:“圣旨之下,如有违抗,斩!”
众将:“……”
他们刚开始,谁都没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
昨天晚上,薛智还把他们集到一起讨论军务,虽说这只是走步形式,讨论的内容,是极尽鄙夷一个女子领兵,也不知道是攀上了哪个大人物,才把这军功给了她。
那些污言秽语,那些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让他们聊得很欢乐。
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么强,刚刚那一枪横扫的威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而且,他们谁也没想到,薛智竟然敢在军中藏女人啊。
这在军中可是大忌。
但是,薛智自从接任上任主将之后,军营里的事,都是他一手遮天。
谁都没想到,他竟敢这样大胆!
不,更大胆的是这个女子。
她竟然让她的人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叶云青冷寒的目光扫过,再次举起圣旨:“你们,是想抗旨吗?”
明明她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语气却有些阴恻恻的。
孙文涛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孙文涛,谨遵圣命。听从叶将军号令!”
陆续又单膝跪下去好几个将领,以示听从圣命,听命于叶云青。
不论谁当主将,他们都是打仗的将军。
薛智做出这种事来,这样的主将他们维护有什么意义?
虽然叶云青也未必是个好的,这也许只是为了夺权的一场过渡,至少叶云青暂时还没有像薛智这样严重违反军纪。
但还有一半人站着。
赵子山冷冷说:“就算有圣旨在此,但一直以来,援军都是听驻军主将的。没有一来就夺主将之权的事。圣上英明,怎么可能叫一个女人领兵,来指挥我们这么多男人。你们别怕她,她一定是假传圣命。”
他这一说,立刻有他的人附和。
那几个犹豫的人就更犹豫了。
叶云青一指地上的薛智:“这样的人也配当主将?”
她再指两里外方向,“那里驻的是西临的大军,他就在帐中喝酒玩女人,不理军务,排除异己。这就是你们守土护疆的将士做的事吗?”
赵子山目光之中的算计一闪而过:“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军中自然有章程。就算薛将军有错,也轮不到你来领兵!”
该轮到他才是!
叶云青呵笑一声:“当众抗旨,斩!”
随着她这一声,那个神鹰队员手中的刀飞快地划过他的脖颈,一颗人头掉到地上。
赵子山:“……”
这女人好胆!竟然敢当众杀他?
早知道她会真的动手,他必然不会这样硬碰硬,而是先假意答应,再暗中对付她。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飞起的头颅,脸上还带着深深的震惊和不甘,却已经失去了生息。
众人:“……!!”
这样杀伐果断?她身后到底站着谁?
赵子山此人,包峻那边早有汇报:他和薛智沆瀣一气,一个好y色,一个贪财,两人狼狈为奸,在这西境军中几乎是只手遮天。
还有那所谓的军中奸细,将前主将暗杀的人,也是他二人的手段!
即使今天赵子山不跳出来,她也是要除掉的!
剩下的人见她会来真的,再说,跪圣旨也不丢人,赶紧跪下表态:“我等谨遵圣旨,一切听从于将军调遣。”
地上赵子山的尸首倒在地上,叶云青跨过去,凌厉的目光再次扫向众人:“我领兵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否则,杀无赦,都听清楚了吗?”
二百人的神鹰队员个个眼神锐利,目光如鹰。
众将齐声说:“听清楚了!”
叶云青指着地上的薛智:“此人严重触犯军规,将军营当成青y楼,喝酒狎妓,罪不容赦,斩!”
几个神鹰队员揪人的揪人,上绑的上绑,拿刀的拿刀。
不过,为了让薛智死个明白,还用一盆冷水泼醒了他。
醒来还不知道自己处境的薛智大骂:“臭娘们,敢对老子动手,整个西境军都归老子管,老子就玩个女人怎么了?你还敢绑老子,快放开,不然老子砍了你!”
自从把前主将秘密除掉,并借口是军中奸细所为后,他几乎成了军中的土皇帝,虽然时间只是一个多月,他却已经醉生梦死,俨然已经把整个西境当成他的地盘。
最多的时候,叫过十几个女人来供他淫y乐,还把赵子山等亲信叫来一起。
今天不过是玩了一个女人,竟然被叶云青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子给打晕,他杀心满满,全没看到自己的处境。
因为他笃定,就算借叶云青几个胆子,她也不敢真把自己怎么样!
毕竟都是四品,同阶朝廷武官,自己还是主将,叶云青不敢以下犯上。
众将:“……”
地上滚着一个人头他是全没看见啊!
不过也不用他看见了。
叶云青清冷的声音响彻全场:“薛智,身为西境守边主将,不思报国,不念自己身上的职责,竟然在军营中公然狎妓,败坏军纪,视国法军规如无物!我,四品明威将军叶云青,奉皇命接管西境兵马,圣旨之前,将此无视军纪,无视法纪之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行刑!”
要是行刑者是军营的人,或许会犹豫几分。
但叶云青吩咐的是神鹰队。
神鹰队神风队和飞鹰队,是叶云青一手创建,亲自教导的,那些人只听命于她。
她命令一下,负责行刑的神鹰队员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立刻手起刀落,又是一颗人头。
在场的虽然也是战场杀伐之人,但这一片血腥之中,他们心底生起一股寒意。
这位新来的明威将军,是真不好惹啊!
但她有圣旨在手,也算是钦差。处理败坏军纪之人,接管军营,好像也是名正言顺的。
他们谁也没想过去验看圣旨内容,毕竟谁也不敢拿圣旨开玩笑,更不敢假传。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高声喊:“报!”
将士们分开两边,一个斥侯快步跑来:“报,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