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七日的逻些城被染成了血色。
苏婉儿站在仪仗队列的第三排，吐蕃贵族女子的织锦礼服从肩头垂落，金线绣的雪狮图腾压得她肩胛骨生疼。
她能清晰感觉到腰间烟雾弹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腰窝，袖中伪造的摄政亲卫令牌还带着体温——那是昨夜用裴烈提供的模子混着蜂蜡连夜刻成的，此刻正被她攥得发暖。
东边城门楼子上的霞光漫过来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系统浮窗在视野边缘跳动，显示着\"祭典核心机关：地库暗室\"的标注，与裴烈描述的\"第三排檀木柜\"重叠成一片淡蓝光晕。
她垂眸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数着仪仗前行的步数——第七步，左拐；第十一步，绕过那株百年老柏。
这是昨夜翻墙时记下的路线，此刻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停。\"前边传来吐蕃亲卫的粗喝。
苏婉儿的呼吸顿了顿。
两个佩刀的守卫从斜刺里走出来，刀柄上的绿松石在霞光里泛着冷光。
为首的守卫盯着她的脸，鹰钩鼻几乎要贴到她眉心：\"汉女？\"
\"赤玛伦大论令我随侍。\"她掀开面纱一角，露出半张脸。
系统提示过，吐蕃贵族女子多有高原红，她便在两颊抹了点紫草汁，此刻在霞光里倒真像浸了晨露的格桑花。
守卫的目光扫过她袖中若隐若现的令牌，喉结动了动，挥手放行。
苏婉儿往前走时，能听见自己后颈的汗毛在发抖。
她数着心跳拐进侧巷，墙根下的青苔滑得她险些踉跄——正是裴烈说的秘密通道入口。
与此同时，白莲寺的钟楼顶上，王敬之捏着望远镜的手青筋凸起。
他身后五个伪装成边商的唐军弓手正往箭簇上缠油布，火折子在晨风中忽明忽暗。\"陆九渊传来消息，\"他身旁的亲兵压低声音，\"苏娘子已接近地库。\"
王敬之放下望远镜，祭坛方向的鎏金法轮正在霞光里折射出刺目的光。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刀鞘与腰带摩擦的沙沙声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陇右军帐里，苏守谦拍着他肩膀说\"小女若有难处，你且帮衬\"时的温度。\"时辰到了，\"他对着弓手们抬了抬下巴，\"看见香炉冒紫烟就放箭，别让那团雾漫过祭坛前三丈。\"
祭坛上的檀香已经烧到第三柱。
赤松德赞穿着金丝绣的冕服站在中央，十二旒玉珠垂落，遮住了他紧绷的下颌。
没庐·赤玛伦站在他右侧，宝石缀成的发冠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叮当作响：\"赞普，吉时已到。\"
段将军隐在祭坛后方的帷幔里，指尖按在机关铜钮上。
他望着香案上的青铜香炉，炉中混着曼陀罗与迷迭香的香料正滋滋作响——这是金乌教用了十年才调配出的\"神雾\"，能让人看见幻觉里的金乌绕日。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想起昨夜裴烈突然失踪前说的\"汉女难缠\"，心里浮起一丝不安，却很快被祭坛下传来的铜锣声压了下去。
吉时到。
段将军按下铜钮。
地库暗室里，苏婉儿的指尖刚碰到香炉的青铜边沿。
香料燃烧的焦苦气息钻进鼻腔，她想起系统兑换的《治伤术》里提到，曼陀罗与迷迭香混合燃烧会产生致幻气体，但加了少量石菖蒲粉就能反向刺激视觉神经，让幻觉变成重影——这是她昨夜用最后50点唐韵值兑换的反制药粉，此刻正被她一把撒进炉口。
\"轰——\"
头顶传来机关启动的震动。
苏婉儿抬头，透过暗室顶部的透气孔，正好看见赤松德赞被引到祭坛中央。
段将军点燃的铜灯开始旋转，镜面折射的光斑在人群头顶跳跃，像极了金乌振翅的影子。
\"金乌降世！\"信徒们的吟诵声如潮水般涌来。
苏婉儿摸出腰间的烟雾弹。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这是她在系统里用\"唐韵值\"换的改良版，爆炸后会腾起墨绿烟雾，专门干扰镜面折射的光路。
\"砰！\"
烟雾弹在暗室炸开的同时，苏婉儿挥起随身的银簪，狠狠挑向连接铜灯的铜管。
金属断裂的脆响混着人群的惊呼，祭坛上的光斑骤然熄灭。
她跃上暗室的石桌，用力推开透气孔的木盖，对着满场惊愕的人群高声喊：\"此乃幻术！
非神迹也！\"
\"拿下她！\"赤玛伦的怒喝像炸雷。
王敬之在钟楼顶上看见这一幕时，正好瞧见香炉里腾起第一缕紫烟。
他猛拍栏杆：\"放箭！\"五支火箭划破晨空，精准射向香炉区。
火油溅在香料上，腾起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半座祭坛，迷幻的紫烟被烧得七零八落。
同一时刻，逻些城的议事殿里，杜鸿渐的马蹄声撞碎了朝会的寂静。
他翻身下马，黄绢诏书在手中展开：\"太子李亨诏曰——\"他的声音混着马鸣穿透殿门，\"吐蕃赤松巴尔米忠心事唐，特封辅政公，共惩金乌乱党！\"
赤松巴尔米的佩刀\"呛\"地出鞘。
他带着三百亲卫撞开祭坛的栅栏时，正看见苏婉儿被三个吐蕃武士围在中间。
段将军从帷幔后冲出来，腰间的横刀还沾着守卫的血——他早该听裴烈的，早该杀了这个多管闲事的汉女！
\"去死！\"段将军的刀锋划破空气，带着风声劈向苏婉儿的脖颈。
苏婉儿侧身的瞬间，袖中短刃的寒芒已经出鞘。
她望着段将军发红的眼，想起系统浮窗里\"历史原线中段秀实反正\"的提示，嘴角扯出一抹冷硬的笑——这一刀，她接得住。
晨钟第十响时，逻些城的霞光终于漫过整座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