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莎感觉自己在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不，或许不是梦。
冰冷，粗糙，带着腐烂的泥土腥气，他动弹不得，四只，不，是八只手，死死地按着他的四肢。
他勉强转动眼球。
是那些东西，那些行尸走肉，它们的脸近在咫尺，浑浊的眼球毫无生气，嘴角挂着涎水，一滴，两滴，滴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想吐，却发不出声音，一个身影挡住了头顶昏暗的光线，防护衣，还有那个鸟嘴面具，又是他。
那个德国人，这次，面具下的眼睛似乎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德国人手里拿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针剂，药剂在管内微微晃动。
“阿廖莎同志，别紧张。”鸟嘴面具下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改良，为了伟大的进化。”
阿廖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什么，那些钱，他藏起来的那些金卢布，那些美元，它们还在不在？
“一个犹太奸商，嗜财如命。”德国人的声音阴冷，钻进他的耳朵，“你本该被那些愤怒的工人吊死在莫斯科的路灯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人类进化的先驱，接受这份荣耀。”
德国人俯下身，鸟嘴几乎要碰到阿廖莎的额头。“你是多么的幸运，阿廖莎，能碰见我，能为科学献身，想想看，你卑微的生命，将因此而不朽。”
阿廖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想破口大骂，去你的荣耀！老子的钱！
但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只被扼住喉咙的鸡，德国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发出低沉的笑声。
“别担心，很快，你就会忘记那些世俗的烦恼，比如金钱，你会拥抱全新的力量，全新的……食欲。”
针尖冰冷，刺破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混杂着极寒，猛地窜遍全身。
骨髓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剥离，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那些该死的钱！他最后的念头竟然还是这个，剧痛袭来，眼前一黑。
阿廖莎猛地睁开眼睛，阳光照射到他的脸上带着铁锈和霉菌的气味。
他动了动手指，能动。
他撑起身体，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反而充满了某种异样的精力，这是哪里？他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在走廊上？怎么现在在外面楼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摸了摸额头，冰冷坚硬的触感，还有一些灰尘，他好像被一枪打穿了脑袋。
“进化……”阿廖莎低声咀嚼着这个词，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腥甜，不是他的血。
胃里空空如也，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不是对面包或者香肠的渴望，是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他想起了安东，那个高大的士兵，他流了很多血，那血的气味……
阿廖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钱……”
他喃喃自语，不对。
现在，好像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了，比如，新鲜的……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但异常锋利的牙齿。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一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向外翻卷，像是被某种蛮力硬生生撕开的。
“天呐！”阿廖莎心头一跳，那可是铁门，坚固得很。
寻常丧尸，不，就算是十几个丧尸也休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除了那些行尸走肉，还有更可怕的新怪物不成？
他下意识地想揉揉眼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当手抬到眼前时，他整个人僵住了。
随即，他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向后退去，后脚跟磕绊到什么，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白得吓人，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细腻得不像活人的皮肤，更像是……某种精心打磨过的象牙制品，这绝对不是他阿廖莎的手！他的手因为常年数钱，指尖应该有些薄茧，肤色也该是健康的。
现在这双手……简直像从坟墓里刨出来的，此时又感觉屁股底下硌得生疼，好像坐着一根粗硬的鞭子。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撑着地面站起来，回头望去，地上躺着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
那尸体的皮肤，比他自己的手还要白上几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只剩下一层松垮的皮囊包裹着骨头。
尸体的眼睛大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脸上凝固着极致的诧异。而他刚才坐到的“鞭子”……阿廖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那赫然是尸体胯间的物体，此刻软塌塌地歪在一边。
“操！”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胃里一阵翻腾。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冰冷，坚硬，缺乏弹性。
男尸旁边，还有另一具，一具女尸。
头颅不见了，整个颈部是一个狰狞的窟窿，像是被某种巨力直接拧断，血肉模糊的断口处，竟然探出一条暗红色的、湿滑的长条物事。
那东西表面布满细小的肉芽，微微蠕动，顶端则紧紧吸附在旁边男尸赤裸的胸膛上，它无疑是从女尸喉管深处延伸出来的。
阿廖莎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条异物上这绝非人类的器官，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打量那具无头女尸，和男尸一样，未着寸缕。
即便失去了头颅，残存的躯干也显示出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线，只是此刻透着一种死寂的僵硬，不算上原本头的高度都和他差不多高。
阿廖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是因为压抑了。
这两具尸体……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浓郁、甘甜，带着一丝丝腥。
这气味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孔，直冲他的头脑，瞬间压过了空气中原有的铁锈与霉菌味，他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量津液。
胃部的空虚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胃壁剧烈地抽搐着，翻搅着，传递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空洞与渴求。
然而，与这股强烈的吸引同时涌起的，还有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两具东西，绝对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