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来进行今天的课程吧，两位同志。”叶卡捷琳娜准时地走进了会议室，成海和安娜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依旧是离她最远的两个位置。
她将一叠厚厚的教案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随后从随身的旧挎包里取出一捆用细麻绳扎好的巧克力条，深褐色的包装纸在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对着安娜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为了提高两位同志的学习积极性，我特意申请了这些物资。”叶卡捷琳娜将巧克力放在教案旁，语气有些平淡但似乎又压制了一丝笑意，仿佛在宣布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行政通知，“只要成海同志每周的测验都能提升分数，那么我就会奖励安娜同志五块巧克力。”
成海本来对学习这事已经彻底躺平，心如止水，他要是那块料，上辈子早就发光发热了，何必等到现在。
可叶卡捷琳娜这几句话轻飘飘地落下，他却感觉像是有盆冰水从头顶浇下，心猛地一沉，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就往上蹿，后背几乎是立刻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是什么新型折磨手段？
他脖子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去，看向身旁的安娜，只见安娜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几乎成了两个溜圆的黑葡萄。
她的视线先是死死地钉在那捆巧克力上，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便“唰”地一下，转而投向了成海。
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评估他究竟能为自己贡献多少块甜蜜的巧克力。
成海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叫什么事？自己成绩差，难道还要剥夺安娜同志享受甜食的权利？这责任也太重大了！
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到，如果自己测验考砸了，安娜那双此刻充满希冀的眼睛，将会如何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可能还会带上几分幽怨。
说不定为了提高他的成绩，安娜会整天在他耳边念叨每天的学习内容。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叶卡捷琳娜老师这到底是激励，还是在给他上刑？
安娜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弯，那是一种对未来甜美滋味笃定的浅笑，她看着成海，眼神里除了对巧克力的渴望，更增添了一种沉甸甸的、实质性的期盼，压得成海有些喘不过气。
成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哀嚎遍野：这哪里是提高学习积极性？这分明是把他的成绩单直接跟安娜的零食包挂上了钩！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立刻举手报告自己得了失忆症，或者干脆装晕过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安娜那专注的视线，像两道无形的探照灯，将他锁定，让他坐立难安。
叶卡捷琳娜似乎对两人之间这番暗流涌动毫无所觉，又或者是一切尽在掌握。
她神色自若地翻开教案，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今天的内容是……”
成海一个激灵，连忙挺直了腰板，心中却是一片悲凉：看来，这“甜蜜的负担”，是甩不掉了。
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讲解着普希金诗歌的韵律与意境。可这些抑扬顿挫的俄语，钻进成海的耳朵，却成了绝佳的催眠曲。他的思绪早已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先是那个黑色的“梨子16”，如果安东真能找到办法给它充上电，那他岂不是又能看那些下载到一半的玄幻小说，或者戴上耳机，听听那些熟悉的旋律了？
想到音乐，他最喜欢听的还是那首粤语老歌——《喜欢你》。手机里甚至还存着一段模糊的视频，那是他和林岚在高中时，学校外那家生意冷清的卡拉oK里录的。
昏暗的灯光下，林岚握着麦克风，微微侧着头，发梢随着她唱歌时的轻晃而摆动，她还笑着拉他一起合唱了副歌部分，五音不全的自己当时窘迫得满脸通红。
想到这儿，心头蓦地一紧，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感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林岚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如果她也像自己一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时代……他曾旁敲侧击地拜托过安东，请他利用军方的情报系统，帮忙寻找是否有符合林岚特征的龙国女性，尤其是在联盟控制区内的。
安东确实尽力了，通过他父亲的关系，几乎查问了莫斯科周边所有登记在册的平民据点，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如石沉大海。
或许，希望还在黑克兰的那个地下实验室？
他模糊的记得娜斯佳地提到过，那个实验室，在红色联盟时期就已经存在。如果能找到它的始建者，或者相关的研究资料，是不是就能发现点什么线索，找到回去的路？
他想象着自己重新站在熟悉的街道，找到林岚，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离奇的梦……
就在他沉浸在这渺茫的希望中时，右脚的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嘶——”成海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幻想中惊醒。
他一扭头，便对上了安娜那双写满“你敢影响我吃巧克力试试”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叶卡捷琳娜也停下了讲课，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和善”表情，只是目光也转向了他，带着几分了然。
成海下意识地朝桌子底下看去，安娜那只穿着硬底皮鞋的脚，此刻正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脚踝上反复碾压，力道十足，显然是积怨已久。
这姑娘，为了巧克力是真下得去脚啊！
“看来，成海同志对普希金的这首诗歌已经烂熟于心了。”叶卡捷琳娜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那么，就请你为我们大家背诵一下刚才我讲解的这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吧。”
成海的后背瞬间又是一凉，背诗？他连诗的名字都没听清！他甚至怀疑叶卡捷琳娜是不是故意挑了这么一首应景的诗来“欺骗”他。
他僵硬地扭头，瞥了一眼安娜，果不其然，安娜的眼神更加灼热了，那里面充满了对巧克力的渴望，以及一种“你最好给我背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的强烈信号。
这哪里是上课，这分明是公开处刑！成海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