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蜈蚣的尸体还流着汁液，洞口已经被塌方的石头堵死。
怪医跪在地上，满手都是墨绿色的药膏。
他盯着眼前的伤。
王虎的胳膊肿得发亮，伤口翻开，里面的肉是黑的。
“他娘的，”怪医骂道，“这畜生的毒牙真狠。”
他用牛角片将药膏敷上去。
王虎全身绷紧，喉咙里滚出低吼，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抠住身下的岩石。
许青山立刻上前，一手按住王虎的肩膀，让他别动。
洞里又湿又冷，混着一股血腥和腐肉的臭味。
许青山看着王虎伤口上的黑气慢慢变淡，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
路没了。
全是石头。
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斜卡在上方，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他伸手推了推。
石头纹丝不动。
身后几个护卫看着他，眼神都暗淡下去。
死路。
许青山转过身，声音很平静。
“清点东西。”
几个人立刻动作。
他们把身上所有的物资都集中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岩石上。
三块半麦饼。
上面有绿色的霉点。
两个快见底的水囊。
晃一晃，里面是混浊的泥水。
还有一些被血污浸透的伤药。
这就是全部。
斥候李四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公子，这点口粮和水，撑不过两天。”
另一个护卫喃喃自语：“两天...”
“先省着吃。”许青山说，“找路。”
他的话不多，但让众人慌乱的心思安定不少。
另一个腿上绑着夹板的斥候张三，靠着墙壁，费力地抬起头。
他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但他没管自己的伤，眼睛在洞里四处打量。
这是他的本分，也是本能。
这洞里除了堵死的路和一池子热水，再没别的通道。
他的目光扫过地热湖对面，忽然停住。
那边的岩壁颜色，好像深一些。
水汽落在岩壁上，那一片岩壁上的水迹，干得也比别处快。
张三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抬起手，因为疼痛，手臂有些发抖。
他指着湖对岸。
“公子...那边，不对劲。”
所有人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许青山眯起眼。
那片岩壁背后，很可能是空的。
有风道。
“过去看看。”
他没多说，和李四两人直接趟进滚烫的湖水。
湖水烫脚。
水汽很浓。
他们快步走到对岸。
手贴上岩壁，一股凉意传过来。
许青山抽出刀，用刀柄在上面敲了几下。
“梆、梆。”
是实心声。
他又往旁边挪了挪，再敲。
“咚、咚。”
回声沉闷，里面是空的。
许青山回头，冲对岸喊了一声。
“虎子！过来帮忙！”
王虎听到喊声，在怪医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
他伤口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咧着嘴，但还是咬着牙，趟过滚烫的湖水。
水花溅到他的伤臂上，让他闷哼一声。
他走到三人跟前，接过许青山递来的砍山刀。
那把刀在他没受伤的大手里，显得很趁手。
李四已经用手指摸索着，找到了岩壁上一道最宽的天然裂缝。
“公子，这里！”
许青山点头，示意他退后。
“虎子，你先来，力气大。”
王虎点点头，也不多话。
他憋着一口气，将宽厚的刀尖对准那道裂缝，狠狠地插进去。
刀尖只进去一寸，就被卡住。
“嘿！”
王虎吐气开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刀柄上，用尽力气往外撬。
刀身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刀身被压得微微弯曲，但岩壁纹丝不动。
王虎的脸憋得通红，额角的汗混着泥水往下淌。
“不行，缝太死。”他粗喘着气说。
许青山把刀尖对准王虎刀身的上方，用力楔了进去。
“一起上！”
李四会意，也找准了下方的位置，把刀卡了进去。
三把刀的刀背紧紧挨着，在岩石上排成一线。
许青山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汗从他下巴滴下来。
“我喊一二三。”
“一！”
“二！”
能听见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三！”
三个人同时把全身的重量向后压。
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岩石深处，也传来一声沉闷的、被撕裂的闷响。
裂缝被撑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
几颗碎石子从里面滚出来，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土腥气，从缝里冲出来。
离得最近的李四被呛得连声咳嗽。
“有戏！”王虎含混地喊了一声。
许青山没有说话，只是把刀往里又推了半分，卡得更死。
李四也立刻照做。
“再来一次！”许青山喊道。
三个人再次发力。
“咔嚓！”
这次的碎裂声，响亮又清脆。
裂缝被撑开到三指宽，已经能看到里面漆黑的空洞。
“最后一下！”
三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着那摇摇欲坠的岩壁，猛地一撬。
“轰隆”一声巨响。
那片不算厚的岩壁，终于支撑不住，向着内部轰然倒塌。
大量的碎石和灰尘扑面而来，三人立刻抬手挡住脸，连连后退。
等呛人的烟尘稍微散去，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洞口边缘有凿过的痕迹，还有几根烂掉的木头。
是条更早的废弃矿道。
众人心中一喜，赶紧将伤员都转移过去。
新矿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空气里全是灰尘和霉味。
走了没多远，火把就在角落照出一具白骨。
火光先是照到一截白森森的肋骨，众人停下脚步，许青山把火把凑近了些。
那是一具完整的、蜷缩着的人类骸骨。
看骨架和烂成布条的衣服，是个死了很久的矿工。
怪医蹲下去看了看，捏起一点骨头渣捻了捻，站起身，言简意赅。
“饿死的。”
众人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许青山却在那具骸骨的腰间，看到一个干裂的牛皮小袋。
他伸手取下，袋子很轻。
打开倒出，里面是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他展开油布，里面是张兽皮地图。
皮子很脆，上面的线条画得十分粗糙。
许青山就着火把的光，目光落在地图中心。
那里用红色颜料画出一片陌生的、极其复杂的坑道网。
在那片坑道的尽头，画着一个火焰标记，旁边是三个歪扭的古字。
丹火房。
他的手指，捏紧了那张脆弱的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