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中梁的宵禁一般都很迟,在午夜十二点过后,更别说是整个国家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瑞宁城了。
梁卿尘挤在人群中,他是翻墙出来的,直接走大门怕被人跟踪,绝对有不少眼线盯着开王府的,不管是哪一派的人。
聚仙阁。
秦妙惜和萧行云刚从这座城的某处稀少的住宅区中赶回来,两个人彼此都神色疲惫,萧行云无精打采的靠在一张桌子上,秦妙惜则是两手交叉倚在一旁的柱子上。
“最近的任务也太多了吧?我都快散架了,什么时候能回竹林休假啊!”萧行云对着柜台的赵凌舞叫苦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凌舞叹息一声,“近年来我们碎渊盟人手严重不足,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现在总部除了伤员就是后勤,几乎找不到什么战斗人员。”
秦妙惜听着也叹了口气,她也觉得确实累,最近京城的任务强度太高了,有消息说妖界叛逆带着镇魂石来到了京城瑞宁,到处捣乱,一有情况她和萧行云就得赶过去。
“我这才刚刚晋级到六阶,感觉比五阶还要累。”萧行云不满的发着牢骚。
“你们这段时间做掉了几个六阶?”赵凌舞一边翻柜台上的东西,一边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除了一个月前做掉的一个漏单的六阶蛇妖,前天打伤一个猪妖,其余的都是些小妖怪。”秦妙惜摇着头,京城这些妖怪现在精的很,几乎不怎么露面,只有一些小妖怪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恐怕是在等轮回宫那些人将鬼潮赶过来会和,”赵凌舞用纤细的手提起笔,“不过,恐怕他们没什么机会了。”
“为什么?”秦妙惜抬起眼眸问道。
“三路鬼潮大军有一路已经消散了,据我们的人调查,已经摧毁了一块镇魂石。”
“已经摧毁了一块?”秦妙惜眼神中闪动着好奇,“谁干的?”
“不知道,现场不是爆炸留下的大坑就是被炸倒的树木杂草,什么也查不到。”赵凌舞将眼光挪向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和梁沐云有关?”
“梁沐云这都昏迷多久了,还不醒?他不会没救了吧?”萧行云问道。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秦妙惜现在看到萧行云就来气,用眼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嘿嘿,我这不也是担心他嘛,都昏迷了这么久,他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萧行云解释道,不过马上又说道,“那个小孩呢,小孩知道什么吗?”
赵凌舞摇摇头,“什么也问不出来,毕竟是个小孩子,估计被吓破胆了,森子正哄着呢。”
“我上去看看他。”萧行云拿起地上被布包好的长枪,然后从椅子上拿起护腕戴上,正准备上楼,却不料赵凌舞突然看着旁边的罗盘低喝一声:
“有情况。”
“在哪个方位?”秦妙惜和萧行云立刻同时发问。
“在南边的小街上,注意不要让这些妖怪伤到百姓了。”赵凌舞叮嘱道。
“放心。”两人立刻从后院离开,身影矫健的消失在夜色中。
南边的小街比主街窄了许多,灯火也稀疏,显得有些昏暗僻静。
萧行云和秦妙惜赶到时,只看到地上几道新鲜的爪痕和一些散落的、散发着腥气的黑色毛发,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跑了?”萧行云握紧手中银枪,警惕地扫视着两旁的屋顶和幽深的巷口。
“小心点,气息还没散。”秦妙惜取下背上的长弓,搭上一支缠绕着微弱白光的羽箭,眼神锐利如鹰。
她侧耳倾听,夜风带来细微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
突然。
“嗷呜——!”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三人高的屋顶上猛扑而下,腥风扑面。
是五阶的狼妖!它们动作迅捷,利爪在月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直取两人后心。
“小心后面!”秦妙惜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箭,白光离弦,精准地射向扑向她身后那只狼妖的眼睛!
与此同时,萧行云低喝一声:“凝霜成墙!”他银枪往地上一顿!一道厚实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墙瞬间在他和秦妙惜身后凝结成型。
噗嗤!嗷——!
秦妙惜的净化之箭射穿了狼妖的眼窝,带起一蓬黑血和凄厉的惨嚎。
砰!砰!
另外两只狼妖则狠狠撞在突然出现的冰墙上,撞得冰屑纷飞,头昏脑涨,攻势瞬间受阻。
“嘿,不愧是你啊妙惜,反应真快!”萧行云嘴上调侃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拧身一枪刺出,枪尖带着冰冷的螺旋气劲,如同神龙出世,瞬间洞穿了一只撞懵的狼妖咽喉。
另一只狼妖刚挣脱冰墙的寒意束缚,秦妙惜的第二支箭已如影随形,带着净化白光,精准地钉入它的心口,狼妖哀嚎一声,抽搐着倒下。
“少废话!干活!”秦妙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迅速抽出第三支箭,警惕地指向最后一只被射瞎眼、正疯狂乱抓的狼妖。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闷雷炸响,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旁边一条漆黑的巷子里猛冲出来,赫然是一只体型壮硕、鬃毛如钢针般根根竖立的狮子精,也是六阶。
“人也女马的,跟苍蝇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是吧?”狮子精愤怒的说道,“好不容易来到这么多人的居住地,居然不让我们吸食,这怎么可能!”
它双目赤红,散发着狂暴的妖气,巨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离它最近的秦妙惜当头拍下,速度快如闪电。
“妙惜小心!”萧行云脸色一变,想救援已来不及。
秦妙惜则临危不乱,弓步沉腰,将长弓横在身前,她周身灵力瞬间爆发,灌注于弓身。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狮子精巨大的爪子狠狠拍在秦妙惜的弓身上 ,恐怖的力量让秦妙惜双脚瞬间陷入地面半寸。
弓身剧烈弯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秦妙惜咬紧了牙关,硬生生顶住了这开山裂石的一击。
“你这畜生!敢欺负我们妙惜,看枪!”萧行云怒吼一声,挥舞着银枪化作一道冰冷的银芒,直刺狮子精的肋下。
狮子精感受到威胁,不得不放弃对秦妙惜的压制,侧身挥爪格挡。
铛,又是一声巨响。
萧行云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手臂发麻,连退两步。
“不愧是妖啊,就算是同一境界,力气也比人类大太多了。”萧行云面色凝重道吐槽着。
“你们太烦人了!”狮子精怒吼着,爪子也被枪尖蕴含的冰寒之气冻得覆盖上一层白霜,动作微微一滞。
“天羽·散华!”秦妙惜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瞬间拉开距离,弓如满月。
三支缠绕着浓郁净化白光的羽箭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直取狮子精的双眼和咽喉。
狮子精咆哮着,挥动巨爪格挡,打飞了两支箭,但第三支箭还是擦着它的额头飞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秦妙惜强大的净化之力瞬间让它痛吼出声。
“干得漂亮!”萧行云赞了一声,再次挺枪攻上,“接下来瞧我的!”枪影重重,冰寒的枪气不断袭扰狮子精的下盘和关节。
秦妙惜则在外围不断游走,一支支净化之箭如同长了眼睛,专挑狮子精防御的空档和旧伤处射去。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近战缠斗,冰封迟滞;一个远程牵制,净化削弱。
狮子精虽然力大无穷,妖气强横,但在两人精妙的配合下,渐渐落入下风,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动作也越来越迟缓,狂暴的吼声中带上了一丝焦躁。
“喂,妙惜,你说这狮子皮这么厚,剥下来给你做件皮袄怎么样?”萧行云一边灵活地躲过狮子精的扑击,一边还有心思贫嘴,一枪刺在狮子精后腿关节处,带起一溜血花。
“闭嘴!专心点!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样吗?”秦妙惜一箭射向狮子精因吃痛而张开的巨口,逼得它狼狈闭嘴后退,气得她真想给萧行云也来一箭,“为什么我老是会和你一起出任务?”
狮子精被两人压制戏耍,彻底暴怒,它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秦妙惜,仿佛要将她撕碎。
只见狮子精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在秦妙惜再次搭箭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狠狠咬在自己的一条前臂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腥臭的妖血狂喷,它竟然硬生生将自己的左前臂齐肘咬断?
断臂带着巨大的力量和惯性,如同炮弹般砸向秦妙惜,同时,剧痛和疯狂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它仅立刻用存的右爪猛地拍地,庞大的身躯借助反冲之力,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化作一道腥风血影,直扑被断臂吸引了瞬间注意力的秦妙惜。
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带着浓烈的腥臭和毁灭的气息,狠狠咬向她的头颅,这一下若是咬实,秦妙惜怕是必死无疑。
“妙惜!”萧行云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被那喷溅的妖血和狂暴的气浪阻了一瞬。
秦妙惜瞳孔骤缩,生死关头,她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本能,立刻镇静下来,她放弃了射箭,双手紧握长弓两端,将坚韧的弓身如同棍棒般,猛地向上斜架。
“铛——!!!”
狮子精巨大的獠牙狠狠咬在了横架的弓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秦妙惜虎口崩裂,双臂剧痛欲折,整个人被压得向后滑退,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凹陷下去。
“比近战吗?你一样没有胜算!”秦妙惜眼中厉色一闪,她不顾双臂的剧痛,将全身灵力疯狂灌注于长弓之中!
嗡——!
长弓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净化之力顺着弓身,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轰入狮子精咬住弓身的巨口之中。
“嗷——呜——!!!”
狮子精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净化之力在它口腔内爆发,如同滚烫的烙铁烫进喉咙,它剧痛之下猛地甩头,立刻松开了咬住的弓身。
然而,濒死的剧痛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仅存的独眼死死锁定近在咫尺的秦妙惜,不顾口中冒出的黑烟和焦糊味,喉咙深处猛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不好!它要拼命!”萧行云终于赶到,一把将有些脱力的秦妙惜向后拉开。
一道炽热无比、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赤红色光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狮子精巨口中喷射而出!
光束粗如碗口,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被犁出一道焦黑的深沟,直射被萧行云拉开的秦妙惜和他自己。
两人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眼看就要被这恐怖的光束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月华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光束路径的侧后方,恰好是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街角拐出。
是司徒晚晴。
她似乎只是随意地路过,对眼前的生死搏杀视若无睹。
那恐怖的毁灭光束带着灼热的气浪,眼看就要波及到她素白的裙角。
司徒晚晴甚至没有正眼去看那咆哮的狮妖和狼狈的两人。
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仿佛被这噪音打扰了清静。
随即,她随意地抬起一只素手,宽大的袖袍如同流云般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刺目的光芒。
那道足以熔金化石的狂暴赤红光束,在距离她袖袍尚有几尺之遥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光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猛地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噗——!!!
光束精准无比地射回了狮子精因喷吐光束而尚未闭合的巨口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狮子精那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愕、恐惧和难以置信。
下一刻。
轰隆——!!!!
一声沉闷却恐怖的巨响从它体内爆发,狮子精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充气到极限的气球,猛地膨胀、扭曲,随即在萧行云和秦妙惜惊骇的目光中,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腥臭的血雨和碎肉,混合着焦糊的妖气,四散飞溅。
然而,诡异的是,那些飞溅的污秽血肉,在靠近司徒晚晴身周三尺范围时,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纷纷滑落在地,没有一丝一毫沾染到她素白的衣裙。
甚至连她发梢都未曾飘动一下。
做完这一切,司徒晚晴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爆炸的现场,也没有看刚刚死里逃生,已经目瞪口呆了的萧行云和秦妙惜。
清冷得不含一丝情绪的目光,平淡地扫过这条狼藉的小街,随即转身,莲步轻移,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来时的街角。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未留一瞥。
仿佛从未来过。
事实上她也确实只是碰巧路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血肉,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和焦糊味,以及两个劫后余生,僵在原地的身影。
“咕咚……”萧行云咽了口唾沫,看着司徒晚晴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那摊巨大的血肉模糊,声音有些干涩:“我的老天爷……刚才那是……”
秦妙惜也心有余悸,胸口剧烈起伏,握着长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看着那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街角,低声吐出两个字:“……司徒晚晴?传闻是真的?枫月上神?她算哪边的?”
“不知道。”萧行云对司徒晚晴的几个问题也一无所知,摇摇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