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片死寂。
目睹温怜以一种惨烈到极致又渺小如尘埃的方式……化为焦炭飞灰,那四名龙牙公会的E级心腹僵立的像是....兵马俑?
捏死他们,对眼前这两尊浴血杀上来的凶神而言,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工夫。
可邪门的事来了!
这四个平时也就打打杂、拍拍马屁、狐假虎威的狗腿子,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在这种阎王爷吹响夺命号、下一秒说不定就死无全尸的关头,他们没有跑路,没有求饶,愣是挪着小碎步,颤巍巍挡在了王道前面。
可王道呢?
正眼都不带看他们的!
地上温怜那坨焦炭?
瞟一眼都嫌污了他的眼!
No caer~(不屑)
他这种自诩高贵的“神谕者”,天生就觉得自己踩在云端,其他人?
皆是宇宙洪荒中悬浮的尘埃,不值一提。
生和死都翻不起他眼皮一丝波澜!
他那双因过度催动“神之瞳”而爬满狰狞血丝的金色瞳孔,燃烧着病态的探究欲,死死锁死在许诺那深渊般的眼窝.........
那幽焰……那究竟是什么呢?
它不像是火,透过本质去看,王道觉得那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狂暴的毁灭本质。
它以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在这个骷髅兵的眼眶中凝聚具现!
但——
就在目光交接的刹那!
轰——!!!
王道眼前构筑的时间与空间,轰然坍塌、错位、撕裂!
尸骸成山,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浆漫过胸口!
肆虐的狂风中,一面褴褛残破、浸透浓血的黑旗,在尸山之巅疯狂撕扯!
旗下,一只燃烧着森森紫焰的惨白骨爪,撕裂空间,正朝着虚空中那悬浮着、散发着无尽神性光辉的黄金神座——狠狠拍去!
“咔嚓!”
神座......炸裂成亿万点金色的、流淌着法则碎片的数据流光!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王道喉咙。
他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和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踉跄半步。
血液沿着他干涩的眼角蜿蜒流下——他引以为傲、能窥探命运奥秘的“神之瞳”,渗出了血泪!
“呵……”
一声短促、带着浓重疲惫感、像是自嘲又像是认命的低笑,从王道的喉咙里滚出来。
没有什么惊恐、慌乱、歇斯底里,反倒是一片坦然。
在苏晚晴冰冷的杀意和许诺的威压下,王道用一种近乎慢动作的姿态,转身,走到旁边唯一完好的水晶茶几前,拿起醒酒器。
啪嗒。
他手腕微微发抖,深红酒液差点泼洒出来。
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动作缓慢。
昂贵的龙息葡萄酒在杯中漾出血一般的光泽。
王道非常清楚自己的斤两。
史诗级神谕者,听起来牛逼又唬人,冠冕堂皇,万丈光芒。
可扒开这层华丽的名头,他现在就是个E级,战斗力连公会里一个训练有素的d级战士都不如。
刚才持续透支精神力进行“神之瞳”的预判和指挥,已经让他头痛欲裂,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弱的嗡鸣。
他身上那套价值连城的c级装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精致的玩具。
打?
拿什么打?
苏晚晴那根缠绕着毁灭性紫电的长鞭,还有许诺那具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骸骨将军之躯,都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硬碰硬,他连一秒都撑不住!
逃?
神之瞳的能力在求生本能的疯狂压榨下,瞬间在他脑海中展开了无数条可能的“未来”:
一:强行突围?画面瞬间被紫电鞭影和森白骨爪撕碎,留下的是他瘫软在地的无头尸体。
二:拿手下当肉盾逃跑?结局是更快的死亡,连垂死挣扎都显得可笑。
三:使用珍贵的【空间折跃卷轴】,但是启动时间根本来不及,在卷轴光芒亮起的刹那,他都足以被许诺大卸八块了!
......
无数的“未来”瞬间湮灭。
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灰暗、却勉强存在的“支流”越来越清晰——
王道视野里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那个如山岳般巨大、横亘在他整个生命里的阴影——他的父亲,王天龙!
洛龙市的神话!
A级觉醒者!
一个活着的、行走的、至高无上的法则!
那是悬在他头顶永不坠落、也永不赐予温暖的太阳,是投射在他灵魂深处,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的终极梦魇!
“父亲…”
这两个字在王道意识里无声地呐喊,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您看见了吗?您的儿子…被一群您视作尘埃的东西,逼到了墙角,逼到了这步田地!”
“您不惜代价,耗费无数资源,为我这双眼眸戴上‘神谕者’的冠冕…”
他金色的瞳孔深处,那代表“预见”的光泽剧烈地跳动,却如同即将熄灭的火苗。
这双被父亲寄予厚望的神瞳,此刻感觉如此沉重,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他的颈椎。
“可它没能预知到这一切…没能让我完美掌控局面…”
“我就像舞台上那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竭尽全力地扮演您期望的角色…结果却是一场滑稽的惨败!”
伪装轰然崩塌。
此刻的王道不再是龙牙的少主,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神谕者”,他剥落了所有强撑的骄傲外皮,暴露出那个在父亲庞大阴影下从未真正成长起来、蜷缩着的畸形灵魂。
他人格扭曲的根源,其实都是对爱与认可的病态渴求。
王道整个人生的轨迹,都被王天龙那遮天蔽日的阴影硬生生掰弯。
他就是父亲这尊巨像投下的畸形倒影。
为了搏取父亲一个点头,一个赞许的眼神,他早已将真实的自己彻底扭曲。
他将父亲那宛如神只的光环,粗暴地撕扯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当作铠甲,当作存在的证明。
父亲俯瞰众生的冷漠,他学得分毫不差!
父亲掌控一切的铁腕,他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将傲慢、残忍、对他人的轻视,统统编排成一场盛大而持久的演出,唯一的观众就是云端上的父亲。
他对着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阴影嘶吼:“看看我!父亲!我能像您一样!我能洞悉未来!我能掌控全局!我能踩碎一切阻碍!我不是您眼中那个永远不够格的废物!”
然而,这份在内心翻腾、无处可诉的扭曲痛苦,总得找个出口。
于是,他将其疯狂倾泻在那些“下位者”身上:
控制、戏弄、摧毁…
那些在他眼中命如草芥的手下、
那些被当成垫脚石的敌人、
那些沦为泄欲工具的女人……
践踏他们的尊严,剥夺他们的生命——用这种方式,他才勉强能品尝到一丝替代性的“强大”幻觉,暂时填满内心的恐惧与虚无。每一次施暴,都是对内心那份“不被看见”痛苦的一次绝望宣泄。
他的一生都在拼命挣脱父亲的阴影,最终,在生死关头赫然发现......
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竟然还是那个阴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