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公婆的菜地。”
赵颖温和地冲余华笑了笑。
“克军家的菜地在那边，不过没事，几根黄瓜而已，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摘。”
她发现这个从省城来的姑娘，心地似乎不坏。
在农村，邻里间摘几个瓜果，实在算不上什么事。
“啊？这……”
余华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又窘又羞。
在城里，没问过就拿人家的东西，那就是小偷！
“太谢谢你们了，我……我真是不知道，克军只说在小水沟旁边，我弄错方向了……”
她攥着手里的黄瓜，感觉像是烫手的山芋。
这黄瓜虽不值钱，却是人家辛苦劳动的果实，怎么能白拿？
余华连忙从口袋里摸索着，想掏出一块钱来。
赵颖见状，笑着连连摆手推辞。
一旁的李克垚也开了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大气。
“几根黄瓜，谈钱就见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城里人。”
这话一出，余华心中最后一丝扭捏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感激。
她对着李克垚和赵颖连连点头道谢。
刚走几步，她又转过身，对着小宝俏皮地招了招手，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小宝立刻眉开眼笑，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身后，很快，手里就多了几个红彤彤、鲜嫩欲滴的西红柿。
“爸爸，吃西红柿！阿姨给的，好甜！”
“好，小宝喜欢就吃吧。”
李克垚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并未将这小插曲放在心上。
余华提着一篮子菜准备回去，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夕阳的余晖下，李克垚一家三口在菜地里的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高处的黄瓜，李克垚轻松摘下，递给妻子时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赵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小宝则像只快乐的蝴蝶，在田埂间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
真幸福啊。
余华看得满心都是羡慕，一个巨大的疑惑也随之升起。
李克军为什么说李克垚人品极差？
可眼前这一家，妻子温柔，儿子可爱，李克垚本人看着也沉稳大气。
更别提他家院门口，从早到晚人来人往，送西瓜的，送鱼的，络绎不绝。
哪像李克军家，冷冷清清，他甚至都不太乐意带自己出门见人。
为什么？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余华赶紧掐灭，不敢再深想。
然而，当她回到李克军家，和未来的婆婆张桂芳一起准备晚饭时，还是忍不住提起了摘错黄瓜的事。
话音刚落，张桂芳的脸当场就变了。
她一把夺过余华洗好的那几根黄瓜，看也不看，直接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碾得稀烂！
“脏东西！晦气！”
“他李克垚家的东西，比茅坑里的屎还脏！谁知道上面有没有下毒！”
尖酸刻薄的咒骂，让余华当场石化，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桂芳，觉得这人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阿姨，是我自己没找对地方……我看李克垚人挺好的，我说给一块钱，他都坚决不要……”
“你脑子傻了？还给钱？给什么钱！”
张桂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余华的鼻子就骂。
“那个李克垚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连你公公都敢打！我告诉你，下次见着他，绕远点走！”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余华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但一个更深的疑团，压过了委屈。
李克垚为什么会打自己的亲叔叔李勇军？
她知道，这话要是问李克军，他肯定含糊其辞。
不如，就从这个口无遮拦的张桂芳嘴里套出来。
余华强忍着恶心，放低姿态，向张桂芳认错，顺势问起了当年的事。
很快，她就弄清了原委。
在张桂芳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描述里，余华却听得遍体生寒。
“……他不就是身体不好吗？你爸就是气不过，推了他一下，他就赖上我们，讹钱住院……”
推了一下？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余华却听人说过，李勇兵那次住院，是差点死了！
只推一下，能严重到那种地步？
李勇军这是对自己的亲大哥下死手啊！
他侄子李克垚打他几巴掌，简直再正常不过！这种行为，往大了说，就是故意伤害！
“那……李克垚打了他之后呢？克军没做什么吗？”
“打几巴掌还不够？还想怎么样！我们家克军那么有出息，能让咱们吃亏？我告诉你，那座茶山，我们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有了那座山，以后享福的可是你！哎，你真是好福气，能嫁给我们克军这样的男人……”
张桂芳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余华一番，眼神里满是挑剔。
眼睛太小了，配不上她儿子。
要不是看在她家条件好，真是便宜她了。
茶山？
余华的心猛地一沉。
“阿姨，那座茶山……是爷爷的吗？是不是两个儿子都有份？”
“呸！什么有份！”
张桂芳不屑地啐了一口。
“爷爷的东西，他乐意给谁就给谁！爷爷最疼我们家克军，那山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他李勇兵家，不就早年种了几棵破茶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余华彻底沉默了。
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原来，那茶山是李克垚父亲当年亲手种下的。
就算后来算作爷爷的财产，按理也该两个儿子平分。
怎么到了张桂芳嘴里，就成了李克垚家没份，是他们理所应当的？
甚至，她开始严重怀疑，那茶山，原本就是李克垚家的！
一个可怕的真相轮廓，在她脑中慢慢清晰。
李克军，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文质彬彬的男人。
他的父母，这对她以为质朴憨厚的农村夫妇……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贪婪、刻薄、颠倒黑白。
所有她看到的温情和质朴，难道全都是假象？
一根冰冷的刺，狠狠扎进了余华的心底。
她不敢再想下去。
……
另一边，李克垚家的院子里，却是其乐融融。
厨房里，赵颖正帮着婆婆金秀兰做饭，两人有说有笑。
“颖啊，你快出去歇着，这裙子这么好看，别给弄脏了。”
“妈，没事。”
赵颖甜甜地笑着，声音里满是幸福。
“这是克垚在省城给我买的，非让我穿。我注意着点就行，做饭我拿手，您去歇会儿。”
这身漂亮的连衣裙，布料轻薄透气，穿在身上既凉快又舒服，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光彩照人。
院子里的石桌旁，李勇兵正和儿子商量着。
“明天，我想请村里几个关系好的吃顿饭，商量下茶山的事。你爷爷和村里几个老一辈，也得请来。”
“行。”
李克垚点头，干脆利落。
“这事早点定下来，我还得回城里。”
顺城那边，状告“九品海鲜”的官司正在关键时刻。
虽然他布局周全，但焦大宏那个人，眼界和格局终究差了些，他怕临时出什么变故。
那场官司，不仅关系到几十万的赔偿，更是他谋划拿下“状元府”的胜负手。
只有把焦忠涛的现金流彻底打断，让他穷途末路，他才会舍得卖掉那座地标建筑。
他不卖，自己想买也买不到。
“好，好，都听你的。”
李勇兵搓着手，一脸愁容地问：“克垚，你……你到底有没有法子？我这两天想得头都快炸了，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李克垚看着父亲焦虑的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爸。”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李勇兵瞬间安静下来。
“放心。”
“时机，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