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程渺渺睡得一点都不好,她又开始做起了恶梦。
梦中她回到了监狱。
监狱里的人各种各样,什么罪名的犯人都有。
整个监狱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也存在了不公平,欺压,霸凌。
而像她这样的,出身良好的千金大小姐,细皮嫩肉,模样又长得好,睁着一双布满惊恐和不安的大眼,活像一头毫无攻击力的小鹿闯进了狼窝里。
从她踏进监狱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猎物。
一开始监狱里的人知道她是富家千金还有些忌惮,在观望。
可是很快她们就发现,她这个富家千金似乎没有任何依仗。
于是她们开始试探。
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毫无顾忌,到最后只逮着她一个人使劲的折磨。
里面只有外人想象不到的手段,没有她们做不出来的。
今晚她在梦里又经历了一次那样的痛苦,挨打是家常便饭,她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觉得无比的痛苦,觉得自己要熬不过去了,到后来的习惯,麻木。
她在梦中,又不在梦中,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自己一次次哭着喊着要见爸妈,见柏深哥,到后来挨打时默默咬着牙忍受。
半夜程渺渺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张着嘴喘息着,满身的汗水。
因为在梦中挣扎,现实中她的头发也变得凌乱,又被汗水打湿,粘在了额头上,脸上,脖子上。空调的风一吹,冷冰冰的气息一个劲地往骨子里钻,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就这样直到天亮。
她原本想避开早餐这个时间段的,可佣人上来敲门,提醒她起床,下去用早餐。
没办法,她只好爬了起来。
站在镜子前发现脖子上的指痕更明显了,在她白净的脖子上,尤其显眼,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程渺渺蹙着眉费了好大的劲才用粉底液和遮瑕膏把指痕遮住,这才下楼。
程思远看到她,目露不满,习惯性地就要张口找茬。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又憋了回去,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她。
饶是程渺渺心事重重也都注意到程思远的反常。
她不自觉地蹙起了眉,狐疑地盯着程思远看。
“渺渺,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思远做什么?是不是他又闯祸了?”程母问。
程思远反应很激烈,颇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大声说:“妈,我什么时候闯祸了,我最近什么事都没干,你别瞎说!别冤枉我!”
程母被他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没有就没有,瞧你这样子,一副心虚的模样,还说没有!”
程母也就是随口一说,却正好戳中了程思远,让他当场就跳了起来,下意识慌乱地看了眼程渺渺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嚷嚷着:“我不吃了,烦死了!”
说完用力推开椅子,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一点没管,逃也似的跑上楼了。
程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妈,一大早的,谁又气你了?”程茜舞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
程父今天早早就出门了,早餐都没来得及吃,餐桌上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程思远心虚跑上去了,现在程茜舞才下楼。
程母含笑打量着女儿,见她一脸的容光焕发,肌肤水润饱满,能发光一样。
可见昨天的事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隐晦地看了眼埋着头的程渺渺,又望向程茜舞:“看来茜舞昨晚睡得很好,瞧瞧你今天这精神,好得我都羡慕了,还是年轻好啊!”
程茜舞在程渺渺对面坐了下来,视线在她的脖子处转了转,肉眼看不出什么痕迹来。想来是化妆遮住了。
她的笑容更深了,眉眼弯弯,语调轻快,“嗯,昨晚睡得很好,直接一觉睡到天亮呢!”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起床柏深哥就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我的手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程母忍不住笑出声来了,“难怪,原来是一大早柏深就给你打电话了。”
她也顺势关心起了她的手,“你的手现在好些了吗?昨晚睡觉没压着吧?”
程茜舞扬了扬自己的手,“妈,不用担心,其实没什么大问题,都是些皮外伤。昨天上过药之后就好多了,今天起床之后好像都没什么感觉了。”
程母嗔了她一眼,“神仙药呢,一夜就好了。总之还是要注意些,反正现在放假了,你没事就待在家里,有事情就喊佣人,不用自己动手,免得又加重伤势。”
“妈,我知道了。”
两母女聊得温馨又融洽,衬得对面坐着的程渺渺仿若一个外人,被隔绝在外,尴尬又可怜。
程渺渺麻木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酸涩,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梗着梗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曾几何时,她也和程茜舞一样,喜欢在餐桌上和家人聊天斗嘴,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每每这个时候她也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为自己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感到庆幸和骄傲。
她的父母感情好,爸爸不像圈子里很多男人那样喜欢在外面找小三小四,妈妈温柔慈爱,大哥成熟稳重,关心呵护弟弟妹妹。
弟弟有时候虽然调皮,可也不失可爱。
可随着真相被揭穿,这一切都远离了她,从此与她再无关系。
恍神间,程渺渺发胀的脑子竟有种不确定自己此刻身处何处的错觉。
耳边响着的好像是自己和家人的欢快聊天声,身子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前,格格不入。灵魂和身躯似乎已经分开了,各做各的,互不搭理。
程茜舞一边和程母说着话的同时其实也在暗暗注意程渺渺,将她的失神看在了眼内。
“渺渺怎么不说话?是刚回来还不习惯吗?”程茜舞冷不丁地问。
程母脸上的笑容一顿,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一抹尴尬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程母赶紧给她夹了个包子,“渺渺,吃个包子吧!”
程渺渺垂眸看着碟子里的包子。
牛肉萝卜馅的包子,可是她从小就不爱吃萝卜。
以前家里从未出现过这种包子。
短短三年时间已经让她忘记了她这个女儿的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