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时,关于东衢山的匪徒被陆栖寒一网打尽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汴京。
当然,传回来的内容,并非是对陆栖寒的夸赞。
反而是说陆栖寒为人凶残,没有留一个活头。
听人说,那一夜的东衢山上,那些山匪们的尸首,一个一个叠放在山顶上。
最后放了一把火,直接被烧得一干二净。
“啧啧,这陆栖寒真是狠辣啊,不过那些山匪草菅人命,得了这个下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城中茶楼里,季景焕正在和霍铮辞说着话。
旁人只在意那些传闻的表面,当个笑话来听听,而霍铮辞在意的却是更深的东西!
听说这次陆栖寒没有带黑甲军,只是带着几百个新兵,就杀上了东衢山!
这代表的是什么?
旁人不知道,他霍铮辞不可能不明白!
除了是代表陆栖寒的实力,同时也是他对当今帝王打压的挑衅和有力回应!
越发觉得自己不如陆栖寒的霍铮辞,心情愈发的郁郁,拿起酒直接一饮而尽。
季景焕想起了什么,突然压低声音:“铮辞,你听说了苏家的事了吗?”
霍铮辞眸光闪动,眼底划过一丝异色,却始终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苏家怎么了。”
“我也是昨夜喝了酒,在半路看到了。我见到那尚书夫人,带着人在城中转悠,不,那不像是在转悠,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那个时辰,打更的都快来了。
谁还在街上转悠?
季景焕摸着下巴:“话说苏暖暖已经不见许久她人了。还记得那日咱们在茶楼吗,按理说,她早就来给你赔罪认错的,却一直不见她出现……莫非,苏暖暖不见了?”
“她可是离了你就活不了的性子!除了是失踪,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霍铮辞端着酒杯的手顿住,双唇抿紧了些:“那又关我什么事。”
“是啊,是不关你的事,不过……”季景焕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汴京的权贵子弟,怎会不知女子若是失踪,所代表的是什么?其实他并不算多讨厌苏暖暖,苏暖暖这个人,除了爱缠人,不太聪明外,很多时候还是很仗义的。
不过铮辞不喜欢他时常提苏暖暖,季景焕也便不说了。
偏头看去霍铮辞,他的眉头突然皱起:“奇怪,你知道苏暖暖出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铮辞不喜欢苏暖暖,得知这消息不能说高兴,但好歹也得有点反应吧。
可他却是默默喝着酒,这太奇怪了。
就好像,霍铮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应该啊,铮辞一天到晚都在京中,况且这消息也是自己才告诉他的……想到什么的季景焕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很快季景焕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会的,不会的,铮辞就算再讨厌苏暖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定是他想多了。
铮辞不会这么糊涂!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霍铮辞放下酒杯转身出了茶楼。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东衢山归京的陆栖寒队伍。
黑甲军开道。
百姓齐齐避让。
陆栖寒一身紫衣,高坐马背,高束起的墨黑长发,随着他绛色披风在风中肆意飞舞!
姿态冷酷又霸气,睥睨着面前所有的一切。
也包括霍铮辞!
和他冷冽眸光对视的那一瞬,霍铮辞下意识躲闪开,隐下眼底的嫉妒和不甘,迅速上了自家马车。
盯着匆匆离开的霍家马车,陆栖寒微凝眉,凌厉眼眸缓缓眯起。
……
陆栖寒从宫里复命回陆家的时候,苏尚书已经在这等了很久了。
因着池副将早就传了消息给陆栖寒,说了苏尚书去了陆家宅子的事,是以他直接回了主宅。
除了苏尚书来了外,还有院子里那一堆被送回来的一应婚前礼。
看着那些箱子,大步流星走进来的陆栖寒眼神微动,稍一停顿,朝着主厅去了。
一个时辰后。
“三哥呢!三哥可回来了?”
追了陆栖寒一天一夜,几乎快把腿跑断的陆衔风,正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刚回来,便看到了那一院子堆满的箱子。
这些箱子,他认识,是先前三哥送去尚书府的!
一问才知道苏尚书先前来过了,此刻已经走了。
心头大为不妙的陆衔风,咣当一声坐在地上。
完了,他完了!
“那三哥人呢?”
奴才说在后院三公子原先的院子里。
陆衔风赶紧就连滚带爬地去了。
去了好好认错,他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但不去的话,他一定会死得更惨!
春华亭,陆栖寒曾经在陆家主宅的住所。
窗外柳树正随风摇曳,卷起男人绣着墨色海棠的紫衣长袖轻轻拂动,陆栖寒正在翻阅什么东西,过于安静,让他冷酷的眉眼更显清冽。
“三哥!三哥!”
陆衔风一个箭步冲进来,扒拉着门板大喘气。
“三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窗外风儿幽幽,把那柳枝卷得乱舞。
半晌后。
杂乱的柳条随着风儿停歇归正的同时,屋中的陆栖寒也缓缓放下了笔。
陆衔风还在屋中跪得笔直,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
方才他叙述完一切后,屋子就静了下来,三哥更是一个字都没说。
但陆衔风却觉得不说话的三哥,比平日说话时还要可怕……
陆栖寒拿起刚写好的帖子,吹了吹,盯着上面的内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陆衔风心中一喜,像是个哈巴狗一般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我补,我补!三哥让我做什么都行!”
让他吃屎他都不带迟疑的!
另一边,尚书府。
“你这是去哪里才回来的?那脸色,怎么跟别人欠了你银子一样。”秦氏看着刚回府,一脸阴郁的苏尚书,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回想着方才陆家里发生的事,苏尚书脸色更为暗沉了。
一个时辰前,陆家前厅。
“苏尚书说完了吗?”
“说完了!东西都放在这了,还请陆大人清点!是我们苏家攀不上陆家的门楣,这门婚事,便罢了吧!”
陆栖寒慢悠悠放下了茶,眉宇间似还是含着笑的:“好。我不同意。”
“什么?”苏尚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官不同意暖暖嫁给你,难道还不成?”
“我陆栖寒父母早逝,婚嫁之事由我自己全权做主。所以,不同意。”
苏尚书被气得够呛,往日在朝堂上陆栖寒就是块儿铁板,谁踢一脚都得废,今日他算是尝到了什么叫做油盐不进。
可是看着陆栖寒那态度甚是冷然的样子,苏尚书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开,语气缓和了些,又道:“可是暖暖她不喜欢你,你难道还要强来?”
日光里陆栖寒的睫羽似是颤了一颤。
“嗯,我知道。”
“所以呢?”
“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