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真人闻听此言,眼中骤然爆发出饿狼见了肥肉般的光芒,几乎要按捺不住当场手舞足蹈起来。
那张平日里故作高深莫测的脸,此刻笑得褶子堆成了一团,却又在瞬间强行收敛,恢复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那眼底深处的贪婪与狂喜,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冲虚真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
“高大人高义!贫道其实也是为了清风那孩子。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惨遭毒手,贫道寝食难安。若能寻到凶器线索,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也算了却贫道一桩心事。修行之人,最重因果啊!”
秦书眸光微动,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抹了然。
“真人高风亮节,下官佩服。清风道童无辜枉死,的确令人扼腕。只是这制冰秘方……”他故作为难地顿了顿。
“此乃家父遗物,当年随他老人家一同入土,藏于南阳乡下。下官此次进京仓促,并未随身携带。若要寻回,怕是还要费些周折。”
冲虚真人一听“南阳”二字,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但随即又舒展开来,急切地搓着手。
“南阳亦不远!高大人,此事重大,关乎案情进展,宜早不宜迟!若是大人公务繁忙,不便亲自前往,贫道……贫道愿遣几名得力弟子,代大人走一趟,必定将秘方妥善取回,绝不泄露分毫!”
秦书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为难与郑重。
“真人有所不知。此秘方藏匿之处颇为隐秘,且家父生前有遗训,非秦氏子孙亲手取出,不得重见天日。此事,怕是还需下官亲自回南阳一趟才行。”
冲虚真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珠转了转,心中飞快盘算。
他旋即又堆起笑容,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是先人遗训,自当遵从。高大人孝心可嘉,贫道佩服。无妨,贫道等得起,等得起!只要能助破案,些许时日,不足挂齿!”
秦书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拱了拱手。
“既如此,多谢真人体谅。下官尚有公务在身,便不久留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背影挺拔,不带一丝拖沓。
冲虚真人望着秦书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眼神闪烁不定。他捋了捋颌下稀疏的山羊须,低声自语。
“高扬……制冰秘方……哼,有点意思。”
随即,他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转向三皇子府方向而去。
三皇子府,书房之内。
李景正阴沉着脸,批阅着手中的公文,不时烦躁地将笔掷在砚台上。
冲虚真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躬身行礼:“殿下,贫道回来了。”
李景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哼一声:“人呢?放出去了?”
“回殿下,已经……‘请’出去了。”冲虚真人额角微微冒汗,连忙解释。
“贫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高扬也知晓自己先前言语有失,冲撞了殿下,心中惶恐不安,深感愧疚。”
“他言道,自己对殿下绝无不敬之意,之前种种,皆是误会。他一心只为查案,为殿下分忧,对殿下……那是忠心耿耿啊!”
李景闻言,手中的狼毫笔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在冲虚真人脸上一扫。
“哦?他当真如此说?既是心怀愧疚,为何不亲自前来向本王请罪?”
冲虚真人心中一紧,连忙陪笑。
“殿下明鉴!高大人本欲即刻前来向殿下叩首谢罪,只是……只是他与那徐少卿,一出天牢便急着去查案了!毕竟清风道童的案子一日未破,殿下您的心头大石便一日不能落下。高大人这是想尽快搜集证据,将功折罪,好给殿下一个交代啊!”
李景眉头微蹙,沉吟片刻,脸上的戾气稍减了几分。
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他点了点头,语气稍缓:“算他还有几分眼色。”
冲虚真人见状,心中稍定,趁热打铁,继续进言.
“殿下,还有一事。贫道听闻,那高扬新任南阳郡守不久,南阳之地,物产丰饶,却也鱼龙混杂。他此番离郡日久,若是再不回去坐镇,怕是会有人趁机生事,甚至……觊觎郡守之位,于殿下而言,亦非好事啊。”
李景目光一闪,深以为然。
南阳是他暗中扶植势力之地,高扬这个郡守,虽然桀骜,但目前看来,似乎可以为他所用。
若真被旁人夺了去,反倒不美。他沉声道:“你说的有理。南阳那边,确实不能出乱子。”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本王,也得再见见这个高扬了。”
这高扬,是否真心归顺,还需本王亲自敲打一番,看看他的成色。
客栈之中。
秦书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开始复盘今日的得失。
三皇子府一行,虽有波折,却也基本达到了目的。
冲虚老道已然上钩,李景那边,想必也会有所动作。
看来,离开京城,返回南阳的日子,不远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盘算。
只是,在离开之前,无论如何,都必须再见一次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这个机会,相信很快就会到来。
“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几声迟疑的敲门声。
秦书眉梢一挑,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是谁?
他扬声道:“请进。”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略显局促的身影探了进来,竟是去而复返的大理寺少卿徐明。
秦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徐大人?你……怎会在此?本官以为你早已回府了。”
徐明干咳了两声,脸色有些尴尬,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对着秦书拱了拱手。
“高郡守。下官……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也郑重了几分。
“下官以为,高郡守对凶器的推断,并无差错。清风道童的伤口,确实诡异。只是……若真如你所言,凶器乃冰晶所制,用后即化,不留痕迹。”
“那……那这案子,即便锁定了真凶,没有凶器作为铁证,恐怕也难以将其绳之以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