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
张玉的眼珠子瞬间瞪大了几分,滴溜溜乱转,呼吸也变得有些粗重。
十两银子,够他们在勾栏瓦舍快活好一阵子了!
这对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泼皮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但他脸上依旧强撑着,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低吼。
“少他娘的胡说八道!我们兄弟一条心,义气干云!没做过的事情,打死我们也不会认!你休想用这点小钱来收买我们!”
秦书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张玉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张玉啊张玉,你可知晓,冲虚道长在京中是何等人物?他的道童惨死,圣上雷霆震怒,必然会严令大理寺彻查到底,限期破案。”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
“时日一紧,若查不出真凶,徐大人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到时候,万一徐大人瞧着……嗯,你张玉兄弟生得孔武有力,颇有几分凶徒之相,顺手往上一报……”
“胡言!本官岂是那等草菅人命之徒!”
徐明闻言,脸色“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几乎是跳着脚反驳。
他狠狠瞪了秦书一眼,心中却是一阵发虚,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完了完了!我徐明一世清名,今日怕是要被这小子给搅浑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审案法子!
若是传出去,同僚们如何看我?
御史们又该如何弹劾!
秦书却似未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张玉,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审讯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张玉的心一悸!
官官相护……这四个字,他从小听到大,见得也不少!
这徐明,瞧着就不是个善茬,目光阴鸷,手段狠辣,方才还想对自己用刑!
万一……万一真如这姓高的小子所言,为了交差,拿自己顶罪……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喉咙发干。
但转念一想,又生出一丝侥幸。
不,不会的!
那人……那人既然能让他们办事,想必有些门路,说不定会出手相救!
只要我咬死了,他们又能奈我何?
秦书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仿佛看穿了张玉的心思。
“等到那个时候,张玉兄弟,你就算喊破喉咙,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怕也无人肯信了。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板上钉钉’的凶犯之言呢?”
”官官相护,朝堂倾轧,你一个小小的泼皮张玉,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权贵博弈间,随手碾死的一只蝼蚁罢了。”
“弃子……”张玉喃喃自语,他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利用……我被利用了!他们早就想好了,事成之后,我们就是替罪羊!
那点侥幸,那点幻想,在秦书冰冷的话语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眼中最后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
秦书见火候已到,不再多言,转向徐明,神色淡然。
“徐大人,看来这张玉兄弟是铁了心要为真凶尽忠了。既然如此,便先将他押回大牢,好生看管。下官再换个人问问,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这般‘义薄云天’。”
“别!别!”张玉一听要将他押回去,顿时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义气,什么兄弟情分,连滚带爬地扑到秦书脚边,声音带着哭腔,尖锐而急促。
“我说!我说!高大人,徐大人,我全都说!求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
他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桀骜不驯,活脱脱一条丧家之犬。
秦书依旧端坐,垂眸看着脚下的张玉,脸上无波无澜。
徐明则暗自松了口气,看向秦书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三言两语,就让这滚刀肉服软了!
张玉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和盘托出。
“回禀两位大人,是……是有人,小的也不知道是谁,蒙着面,出手阔绰。他找到我们兄弟三人,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去归云楼,找那虚冲老道和他小道童的麻烦,跟他们起些口角争执,然后……然后把他们引到归云楼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里去。”
他咽了口唾沫,急急辩解。
“大人明鉴!杀害那清风小道童的,绝不是我们兄弟!我们只是负责把人引过去!动手的一定是那两个赌徒!对,就是他们!我们把人引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然后就赶紧溜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他信誓旦旦,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乞求。
秦书眉头微蹙,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
“哦?当真只是起了些争执?张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在本官面前,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
“千真万确!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张玉赌咒发誓,脑袋磕得“砰砰”响,“那人是让我们故意挑衅,跟冲虚道长起争执。”
“可……可谁知道那老道精明得很,我们才刚一开口,他似乎就看穿了我们的来意,根本没跟我们多啰嗦,只冷冷说了一句‘带路’,便跟着我们往那房间去了!我们兄弟三人,连手都没敢动一下啊!”
秦书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冲虚道长是自己主动过去的。
这倒也符合一个高人的行事风格。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徐明。
徐明亦是眉头紧锁,此刻对秦书已不敢再有半分小觑。他沉声应下。
“来人!将张玉带回牢房,严加看管!再将那两个赌徒,一并提上来!”
几名衙役立刻上前,将已瘫软如泥的张玉拖了下去。
审讯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趁着提人的间隙,徐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凑近秦书,压低了声音。
“高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那三个泼皮负责引人,两个赌徒或许是凶手,可……那名琵琶女呢?她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书闻言,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那双幽深的眼眸转向徐明,唇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徐大人何必心急?说不定,那位姑娘只是恰巧路过归云楼,想寻个弹唱的营生糊口罢了。这等风月场所,多一个歌女,少一个歌女,再寻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