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浑身一震,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她缓缓点头,拭去泪痕,声音恢复了平静。
“大人教诲的是。这桩秘辛,我连归云楼的掌柜都未曾透露分毫。今日告知大人,是杨婉……是婉娘的投名状。”
将最深的秘密交出,既是表达诚意,也是一种赌博。
赌眼前这个男人,能成为她复仇的刀。
秦书不再言语。
马车在此时缓缓停下。
三皇子府到了。
门前两尊石狮子,在灯笼的映照下,獠牙毕露,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幕僚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秦书下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高大人,您可算来了!”
他引着秦书二人穿过重重回廊,直入府邸深处。
然而,当他们步入灯火通明的主厅时,主位上却空无一人。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侧方迎了上来,稽首行礼,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
“贫道冲虚,见过高大人。殿下临时有些要事处理,稍待片刻便回,特命贫道在此先行招待。”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亲自为秦书斟茶。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秦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就在此时,冲虚道长抬眼的瞬间,目光扫过了秦书身后的婉娘。
刹那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瞳孔一缩,端着茶壶的手都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那神情,丝毫不亚于白日见了鬼!
秦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不等对方开口,他便先一步笑了,侧过身,仿佛是随口介绍。
“哦,忘了给道长引荐。昨日徐少卿请我去大理寺断了桩案子,查明这姑娘是无辜受累,只是如今无家可归,我看她身世可怜,便收在身边,当个侍奉茶水的奴婢。”
他语气轻松,目光却锁定了冲虚,慢悠悠地补上一句:“看着神情,莫非冲虚道长……认识她?”
冲虚道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汗,连连摇头。
“不……不认识!贫道专心修炼,来了京城之后住在三皇子殿下的府邸,平日里闭关给陛下炼丹,岂会认识女子,不认识不认识!”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强笑道:“贫道只是……只是观此女面相,本应有血光之灾,如今却安然无恙,想来是遇到了高大人您这般的贵人,替她挡了灾厄。高大人当真是心善之人,佩服,佩服!”
老狐狸,反应倒是不慢。
可惜,你越是掩饰,就越证明你心里有鬼。
秦书笑了笑,不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厅内的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冲虚!你给本王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蟒袍、面容阴鸷的青年已经怒气冲冲地踏入了主厅。
正是三皇子李景!
秦书眼神一凛,在李景目光扫过来的前一刻,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躬身行礼,姿态谦卑恭敬到了极点。
“下官高扬,参见三皇子殿下。”
李景阴鸷的目光在秦书身上扫过,那股足以让寻常官员胆寒的戾气,竟缓缓收敛。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狠厉得笑:“高扬?呵,原来你来了。起来吧。”
他踱步到主位坐下,端起冲虚旁边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次,还多亏了你。”李景的声音依旧冰冷,“若非你慧眼如炬,本王还真就抓不到那残害清风的凶手,差点就让那些贱民在本王头上无法无天了!”
现在谁都知道冲虚道长是他的人,童子死了查不到凶手,不仅仅那么简单,更是把他三皇子的脸面往地下踩!
秦书心中闪过冷意,面上却愈发恭敬。
“殿下谬赞。下官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正劳心劳力的,是大理寺的徐少卿和一众官差。此等功劳,下官万万不敢居。”
他滴水不漏地将功劳推了个干净,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关切,小心翼翼地试探。
“只是方才见殿下进来,似乎是有些……不知,是何事竟能让殿下……动此雷霆之怒?”
“哼!”
一提起这个,李景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他一拍桌案,瞳孔之中都仿若冒着火焰!
“还不是老五!那个李琰!”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今日在父皇面前,他竟敢当众讥讽本王!”
“说什么……说什么本王的冲虚道长既有神鬼莫测之能,为何就算不到自己的道童会有一场性命之危!”
这话一出,一旁的冲虚道长,脸色“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殿下!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啊!贫道……贫道若强行窥探,必遭天谴,折损阳寿啊!”
“贫道出事也就算了,可若是影响到陛下的丹药,事关天下福祉,才是最为重要的!”
李景烦躁地摆了摆手。
“这些本王自然省得!可这话,是说给父皇听的!父皇近来龙体欠安,本就多疑,听了李琰这番诛心之言,难保不会对本王……对道长你,心生芥蒂!”
“什么?!”
冲虚道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的猜忌,那可是比任何刀剑都更致命的武器!
他抬头,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切地补救。
“殿下!为证贫道之心,为消陛下疑虑!贫道愿即刻闭关,不眠不休,再为陛下炼制几颗‘延年益丹’!以固圣体!”
李景眉头紧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关?几日?”
冲虚道长连忙伸出三根手指:“一个月!不,只需一个月,贫道定能……”
李景冷笑一声。
“一个月?等你的丹药出炉,黄花菜都凉了!太子和老五那帮人,会给本王一个月的时间?怕不是等你出关,本王的人都没了!”
权力场上,一天都足以天翻地覆,何况是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