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轮椅，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呆。
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房间，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没有感觉。他又换了几个位置，也没有感觉。
江砚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战场上的一幕：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飞溅的泥土。
还有背后那记突如其来的剧痛...不是炮弹碎片，是一颗子弹，来自他曾经信任的副官。
“少帅...”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江砚书立刻恢复了那副冷硬表情，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挺直了背脊。
“少帅，用晚饭了。”老管家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饿。”江砚书冷淡地回应，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
“给她...给夏小姐安排客房了吗？”
“已经安排在东厢的兰苑了，离您的院子最近。”
江砚书“嗯”了一声，等管家脚步声再次远去，他才驱动轮椅来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东厢房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其中一扇窗上像是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低头整理着什么。
江砚书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看了许久他才仓促地拉上了窗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一种久违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一年了，他第一次允许自己产生一丝希望。
————
清晨的阳光透过餐厅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夏汐颜踏入餐厅时，老元帅已经坐在主位上，正用银勺搅动着瓷杯里的咖啡。
他抬头看见夏汐颜，眼角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
“汐颜，来，坐这边。”老元帅示意身边不远处的位置，“昨晚睡得可好？”
夏汐颜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多谢老元帅关心，兰苑很舒适。”
她落座时，佣人立刻端上一盏清茶。
茶汤澄澈，几片碧螺春在杯中舒展，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老元帅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委屈你了，孩子，我做父亲的也是迫不得已。”
夏汐颜双手捧着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器传来的温度：
“不委屈的，还得谢谢您救了夏家。”
她抬起眼睛，目光清澈见底，“家母说，若不是江家伸出援手，夏氏药行恐怕…”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元帅摆摆手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我确实是希望你能治好砚书的腿，另一方面...”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是希望你跟砚书能好好的，我知道砚书现在这个样子配不上你，但是我……”
阳光移到了老元帅的银发上，这位军阀领袖，此刻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为儿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我会尽力的。”她乖巧地点头，瓷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坚定。
老元帅凝视她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汐颜，砚书对你是不一样的。”
他示意佣人们退下，才继续道，“以前他看见医生的第一眼，就把人赶了出去。”
“昨天，他看到你，他并没有那样做。”
夏汐颜睫毛轻颤，茶盏中的倒影微微晃动。
“砚书自从双腿受伤，就经常闷在房间，饭也不下来吃了。”
“汐颜，等一下你拿点吃的给砚书，可以吗？”老元帅眼中带着恳求。
“当然可以。”夏汐颜放下茶盏，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夏汐颜端着红木托盘站在江砚书房门前。
托盘上是清粥小菜和几样精致的点心，都是她特意向厨房嘱咐做的。
清淡易消化，适合久未进食的人。
她轻叩门扉：“少帅，早上好！”
里面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